第27章：冰封天地

從荒岷山一路走來，林恩發現石屋村周邊的地區也改變了許多。山腳下的市集已經被解散，由各種防禦工事取而代之。從半山腰向下看去，可發現一座座尖塔拔地而起，牢牢地扼守險阻；削尖的木製柵欄連綴成片，圍了一圈又一圈；周邊巡邏的守衛披堅執銳，不停地來來去去。

聽艾莉亞所言，這個地方尚未命名，暫時被稱為第一號堡壘，是新城防衛的關鍵地帶。林恩在會議上聽羅伯特他們談起過魔獸襲擊的事件，但他從沒想到事態居然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畸變斑紋鬣狗在耳邊狂吠、腐化樹妖正簌簌地擺動枝葉、蠕動的軟泥怪怪模怪樣的，這些怪物憑空般地從山野沼澤中冒出來，源源不斷地向石屋村的方向涌去。林恩見此情景，瞬時間目瞪口呆，方才明白有些事情，有所耳聞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卻是另一回事了。

恐懼在林恩的心中升騰而起，霎時間驚出了一身冷汗，蛙變殘留的恍惚感沒了，剩下的是真切的現實。「如果騎士們沒有第一時間趕來，那村子會變成什麼樣？」想到這個，林恩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他對這些人不抱任何好感，但他不得不承認防守的重要性。

「爹爹和喬治他們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媽媽她的情況就難說了，我記得她走在一個很荒涼的地方，應該離無主之地不遠。無主之地附近的第七號哨所遭到了襲擊，媽媽會不會也……」林恩越是去想就越是心驚膽戰，不禁站在了原地，絲毫沒察覺到一隻樹妖就在邊上，正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你在幹什麼！」艾莉亞一把將林恩拖過來，然後快速釋放了一個法術。

「咿呀呀……」的哀嚎聲刺耳，林恩回過神來一看，只見形同麋鹿的四蹄怪物全身著火倒在了地上。藍色的烈焰好像貼身衣裳，緊緊地附著在怪物體表，即便倒地落在枯葉上，火勢都不曾擴散分毫。林恩好奇地問：「艾莉亞法師，這火焰裡面有什麼古怪嗎？為什麼沒有到處燒起來？」

艾莉亞似乎很高興有人問起，有點得意地說：「哼哼，這是奧能魔法反饋，能量來自怪物體內，自然不會擴散到別處了……」說著說著，她突然臉色一變，轉身用魔杖敲了敲林恩的腦袋，生氣地數落道：「哼，還敢問呢！你剛在發什麼呆？事先聲明，你要是死了的話，我可不會替你收屍，省得髒了我的手。」

林恩賠笑道：「對不起，艾莉亞法師。我，我剛才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想家人了？」

「嗯……，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又是什麼神奇的魔法嗎？」

艾莉亞沒好氣地說：「你小孩子家的，一臉稚氣，事到如今還能想什麼？我難道還看不出來不成？好了，快走吧。我們趕時間呢。」

林恩便往前帶路，邊說：「你跟我一般高，年齡大不了多少，憑啥說我小孩子氣？」按照計劃，他們要朝東南方向走，繞過山腳下的哨所，抄近道追趕正返回布穀城的克里斯多夫。腳下落葉遍地，潮濕鬆軟，行走起來尤其費力，林恩不認為節省了時間，無奈艾莉亞硬是要這樣。

「油腔滑調的！你咋知道我年紀跟你相若？」

「我是看出來的，因為你太有朝氣了。艾莉亞法師……」林恩說著突然收住腳步，指著前面一大片充滿瘴氣，不停地冒土黃色泡泡的沼澤，說：「我們的去路被擋住了。奇怪，我記得這裡本來是一片蔥綠谷地的。」

艾莉亞聽見林恩說她容易動怒，

本打算揍他一頓，走上前看到那片沼澤，皺眉想了一會，說：「這都不是事兒，你跟我來就是了。」她揮動魔杖往地下一點，嘰里咕嚕地念了個咒語，鞋子上冒出一股森然的寒氣，將地面都徹底凍住了。

現在的時間快到中午了，陽光從樹葉間傾瀉下來，將冰晶照耀得閃亮。那冰冷的感觸，讓林恩大為驚訝，他俯身伸手去摸摸冰面，說：「這是什麼東西？涼涼的，好生奇怪。」

「我的天哪，快別問這種問題了。」艾莉亞向左右看了看，說：「要是讓人看見我和你這種人為伍，那我的臉面得往哪裡擱？」說著，她大步邁開腳步。隨著她的前進，冰面也不斷地蔓延，白色水汽冒出，裝點得沼澤地如夢如幻。

林恩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常識性的問題，臉不由得紅了，囁嚅著說：「我只是隨口問問……」抬頭看見艾莉亞走遠了，林恩連忙追上去，豈料冰面滑得很，不小心摔倒在地。聽見動靜，艾莉亞回頭看著他，神色冷冷的，像是在看傻子。林恩吃痛地摸摸屁股，低頭躲開對方的視線，戰戰兢兢地跟了上去。

沒走多遠，經過一番搜索枯腸后，林恩恍然大悟，脫口而出：「我懂了，這一定是冰霜了，故事裡有提到過的。」

「啊哈，你真聰明。拜託你不要……」

揶揄的話剛說到一半，艾莉亞突然停下了腳步。林恩感到有點疑惑，剛想問怎麼了，猛然發現四周的樹木都在晃動，枯黃的落葉在頭頂飄搖而下。這種場景詭異無比，在瀰漫的水汽映襯下，更顯得十分瘮人。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古怪……」林恩心頭劇震，連忙取出匕首和豬豬繩。這時，高大的古木拔根而起，用觸手般的樹根衝破冰面，飛速地向他們圍了過來。冰晶破碎，折射著陽光，色彩繽紛絢麗，於是在這危險的瞬間，有了種別樣的美感。林恩全身熱血瞬間沸騰，迅速進入戰鬥狀態，經昨夜的戰鬥后，他的戰鬥本能得到激發，動作迅疾無比，出手乾淨利落。林恩先是用匕首格擋住刺來的樹枝，然後縱身躍起爬上一棵古樹，發動連擊，在寒芒閃爍樹梢頭刺出了好幾刀。

摧枯拉朽般地，樹榦在身邊破碎，林恩失去依附回落地面。不知何故，在這瞬息之間，林恩突然毛髮倒豎，危機感攫住了他的心，倉促間低頭一看，赫然發現一隻森然巨口正等著自己。同一時間，碎裂成千萬縷的樹枝從頭頂落下，胡亂地抽打林恩。熱辣辣的刺痛感襲來，林恩艱難地保持清醒，奮力將豬豬繩甩了出去。豬豬繩像是一條蟒蛇，在樹枝之間盤旋而上，箍得緊緊的，將林恩懸在了怪物的巨口上方。

「笨蛋，那不是它的眼睛！」艾莉亞將魔杖一揮，蔓延四周水汽急速冷凍，發出一股強勁的冰爆衝擊，將腐木精怪擊退了下去，然後將跌倒在地的林恩拉起來，說：「狡兔三窟，怪物更是不必說，想當然地以為找到了它的弱點，貿然發動攻擊，這會讓你死得很慘的。」

林恩點頭稱謝，暗自將這話記住了，又說：「我實在拿這些植物沒什麼辦法。」畢竟這並非他的主營業務。看到周邊的精怪都被凍結成了冰雕，林恩對這大法師的門徒敬佩得不行，亦步亦趨地跟在對方的身後，自言自語地感嘆：「這魔法真的便利呀，要有機會學得一招半式，那真是極好的。」

艾莉亞邊快速往前走，邊催促道：「別白日做夢了，冰凍時間持續不了多久，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兒。」她看到林恩在冰面上跌跌撞撞的，於是就拉著他的手，魔杖在冰面上輕輕一點，帶著林恩在沼澤地里快速滑行了起來。

風在耳邊呼嘯，林恩發現自己的鞋底覆蓋了一層冰，沒有摩擦地在冰面上不斷加速，就這樣地和被沼澤腐朽的精怪擦身而過。一股血腥的氣息撲面而來，林恩知道那都是些磨牙吮血的怪物，連忙問：「我們就這樣一走了之嗎？這些怪物……」

「再廢話我就把你丟在這！」

林恩不復言語，趕忙抓緊艾莉亞的手，-隨著她不斷地往前，畢竟丟在怪物裡面可不是鬧著玩的。艾莉亞的手膩膩的，不像自己的那般粗糙，顯然是那種不需下田種地的人。「父親說這種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知百姓們的疾苦。她有這樣的本領，為什麼不做點好事呢，這樣路過的人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林恩低頭琢磨了好一會，於是下定決心勸說：「艾莉亞法師，我覺得我們還是……」

艾莉亞打斷了林恩的話。「往哪邊走？」

林恩抬頭一看，一棵掛滿藤蔓的高大橡樹闖進視野里，在橡樹的底下有一間小茅屋，茅屋兩邊各有一條小徑。往北邊的路直通神明湖，林恩不知走過了多少遍，他和馬爾辛常去那裡釣魚。而往南邊的路則連接了山腳下的主幹道，平常時車馬來往不少，又有村裡的大人們守著，所以林恩很少往那邊走。這些思慮一閃而過，林恩趕忙回答：「往南邊走就對了。可是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艾莉亞解除了魔法，緩緩減速，生氣地問：「往左還是往右？」

「往右……」林恩發現對方正面對自己，於是連忙指了指，說：「是那邊，我是指……是我的右邊。」

艾莉亞白了他一眼，然後往南邊快步走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對跟在身後的林恩說：「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她是認真的！林恩意識到這點，嚇得忘記勸人行善的念頭，連忙問：「說什麼？」

艾莉亞霍地轉身打量林恩，又用魔杖敲了敲他的腦袋，說：「快點走，我們沒時間耗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