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危機4伏(二)
劍鳴聲中,火星迸射開去,屋裡閃過一縷縷虹光,數不清的人影合為一體。林恩這才發現:原來襲擊騎士僅有一人罷了,那是一名蒙面刀客,身穿暗灰色袍服,手持新月彎刀,身法靈動,動作敏捷,看起來就像一隻兔子。他在橫樑、牆壁、桌案之間急速遊走,而那高大騎士則不動如山,每次提劍格擋都恰到好處。
刀劍每一次碰撞,都會爆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旋。強烈的殺機籠罩下來,林恩站在原地,脊背發涼,雙腳一麻,坐在身後那張長凳的邊緣處。這長凳是那騎士投出來的,穩穩噹噹落在院子里,中間釘了一排飛鏢,卻是那蒙面刀客所為。
林恩很清楚是那騎士救了自己,看他一直被動防禦,心裡難免著急。稍稍緩過神后,他便將那飛鏢拔出來,眯著眼睛瞄準,想要幫忙。銀光再度閃過,那蒙面刀客正好看向這邊,神色狠厲、目光冰冷。林恩心裡害怕,手中的飛鏢掉落在地,嘴巴半張卻叫不出聲來。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如此弱小。
「該死!那水牛衝到神廟那邊去了,快來人幫忙!」村子的另一頭,響起了一陣呼喝聲。
而這邊,但聞哐啷一聲巨響,流竄的人影戛然而止,蒙面刀客已被擊倒在地。騎士長劍嗡鳴不已,寒芒閃爍,正向下急刺。與此同時,一道弧光自下往上極速飛掠,逼迫那巨大的身影微微側身,轟然擊穿了屋頂。
咔啦咔啦,樑柱瞬間斷裂,磚瓦也不斷地往下掉,悉數砸向了那位騎士。夜光中,刀客掙扎著一躍而起,從腰間抽出一根鋼針,刺向那騎士頸脖。奈何騎士反應極快,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阻止了鋼針的繼續刺入。眼看勝利在望,那刀客怎會撒手?哪怕拼得手骨寸寸碎裂,他也是要將鋼針刺進去的。就這樣,兩人便在那裡僵持著,如公牛般相互角力。
林恩本以為塵埃落定,身心放鬆,正向屋裡走去。這時,變故突生,林恩看到騎士脖子鮮血直流,心知這人若是喪命,自己也在劫難逃,於是便抄起那張長凳,大叫一聲向那刀客衝過去。
「豎子敢爾!」蒙面刀客嗤笑一聲,手上動作不停,右腳稍微發力,將林恩踢出十多米遠。
「我想,你似乎忘記自己的對手是誰了!」
騎士全身覆蓋一層白色光輝,怒喝一聲,一把抓住蒙面刀客的手,用力一扭,先是將那根沒入盔甲內的鋼針卸下,接著右腿飛踢,將刀客掀翻在地,最後雙拳砸下,一錘定音。
院子里,林恩前胸凹陷,肋骨寸斷,疼痛難忍,氣息奄奄,好像破布般落在泥地上,心裡苦澀地想起:「爹爹曾說過:『高手之間的較量,很少有群起而攻之的情況。一是不想,二是不能。這就好比張弓、拉鋸,旁人如果貿然插手,只會適得其反。』現在看來,這話說得一點不假。今日,我也算是長教訓了。說起來,那刀客的力氣必定不如騎士的,我怎麼會這麼蠢呢。哇哈哈……」已是彌留之際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死,愣是給自己續了一口氣。
那騎士從屋裡飛奔而出,脫下鋼絲手套,半跪在林恩身邊,大手覆在他的胸膛上,將一股神聖之力灌輸進去,口中喃喃地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林恩精神恍惚間,覺得胸膛很是溫熱,就好像架起了一個暖爐。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地擴散開去、千迴百轉、周流不息。林恩渾身舒泰、痛楚頓消,一時間覺得喉頭髮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色淤血。
那騎士見林恩恢復了生機,
難以置信地說:「天龍護佑,你……」下一刻,他雙目圓睜,手捂著脖子,緩緩轉過身,嘶聲道:「你,你居然還活著……」
「我可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去。」林恩有氣無力地說,「不過嘛,還是謝謝你。」
「不用謝,我會送你一程的,小子!」一個冰冷的聲音幽幽響起,像是深淵的迴響。
視野里,騎士那小山般的身軀轟然倒地,一個面目猙獰、渾身浴血的男子闖了進來。林恩發現那騎士已然身死,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半是悲憤,半是驚恐地問:「你都做了什麼?」
那男子從騎士脖頸處抽出彎刀,舔舐著刀刃上淋漓的鮮血,狂笑道:「高不可攀的聖騎士啊,你可知有朝一日,自己會死在我手裡?!哈哈,哈哈……」
「什麼人在那?!」不遠處傳來人語聲。這兩人之間的交手,前後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其聲勢之浩大,早已驚動了他人。
那時,林恩已後退到了籬笆下方,正扶著一根木樁晃悠悠地站起身。生死之際,重傷之下,他的心格外清明,暗自琢磨:「我一旦開口呼救,他必定會立即發動攻擊。不如省點氣力,興許能搏得一線生機。」於是,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那男子,嘴巴緊抿,一聲不吭。
那刀客繫上自己殘破的面罩,笑容玩味地看著林恩,不慌不忙地說:「好小子,既然你這麼知趣,那我便留你一條小命。只不過……」
「聖戈爾居士,你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咚咚地踏在林恩的心臟上。他精神高度集中,視線隨著那男子的動作而不斷移動。正當對方沒入黑暗的那一刻,林恩突然想起死去的騎士,心中湧起一股恨意,情不自禁地問:「你究竟是誰?」
「它會告訴你答案……」
帶有嘲弄意味的低語聲剛在林恩耳邊消散,兩名武裝騎士便沖了進來。一人跑去查看倒地的騎士,同時吹響了警哨;而另一人擒拿住林恩,並奪過他手裡的彎刀。
林恩目瞪口呆,心想:「這是怎麼回事?這把刀如何到了我的手裡?!」
「放鬆,小夥子,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但你必須跟我們走一趟。」
驚疑未定之際,林恩已被帶到神殿內的一間凈室中。
室內陳設簡陋,一張桌子,三張椅子,一盞燭台,全都一塵不染,連空氣都顯得格外稀薄。林恩捂著胸口坐在那,像魚兒一般喘著粗氣。桌子對面,羅斯爵士和道禮爵士並排而坐,神情嚴肅地審視著這個小孩子。
「教會聖騎之死,牽連甚廣,事關重大。快把你耳聞目睹的一切,給我一五一十地講出來!」燭火搖曳中,道禮騎士那一身白甲染成了橙黃色。
羅斯爵士面如金紙,緊繃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眯著眼睛,輕聲乾笑道:「哦,道禮爵士,你這樣兇巴巴的,會把小孩子嚇壞了的。」他這話是對道禮爵士說的,但卻面朝著林恩,連眼珠子都未曾轉動。
他悠悠開口問:「小傢伙,別害怕,壞人不敢到這兒來的。我很清楚,你在和聖戈爾並肩作戰時,受了很重的傷,需要好好歇息。只不過,那壞人還逍遙在外,我們可不能放鬆警惕,你說對吧?所以呢,你在屋裡屋外的所見所聞,都可以講給我們聽聽。譬如說,你見到什麼人,你的父親尤里安和西蒙伯伯,他們當時也在場嗎?」
聽了這話,林恩心裡一急,「霍」的一聲,推開椅子站起來,說「不,不,這和爹爹他們沒關係,是一個蒙面人乾的!」接著,林恩便將那名叫聖戈爾的騎士要他帶路去見傷者,兩人一起抵達馬爾辛的家后,在狼藉的屋內發現蒙面刀客,與之展開激戰後獲勝,繼而被偷襲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聽了林恩的話,羅斯爵士沉吟不語,捏著鬍鬚陷入了沉思。
道禮爵士略一思索,嚴肅地問:「這馬爾辛的一家子都有些什麼人?」
林恩穩住心神,平靜地回答:「西蒙伯伯是村裡的獵戶,在村外開墾了七八畝梯田。每當農忙時節,妮其阿姨就會帶著馬爾辛到田裡幹活,別的時候就會到山裡採摘藥草,又或者到到河裡割蘆葦來編織草席。馬爾辛呢,是他家唯一的兒子,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們經常一起上山冒險,跟著他爹爹,也就是我的西蒙伯伯,一起去打獵。以前,我們也會爬樹掏鳥窩,但現在很少這麼做了。我倆很熟悉山上的環境,許多岩窟、樹洞、草屋都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岷河的源頭、清溪的暗流、濁水阻隔的溶洞、通往神明湖的捷徑,這些我們都一一探訪過。在哪設陷阱抓兔子,在哪張網捉鳥雀,在哪圍魚釣魚,我們倆都一清二楚,這都是不值一提的事,連小孩子們都會。不過呢,作為未來的獸王,小打小鬧可滿足不了我的野心。隆冬時節,大雪封山,我還悄悄的到熊洞里偷熊崽呢。有一次……」
「夠了,小傢伙,你自己的事,到時候再說吧。」羅斯爵士哈哈笑道,「我且問你,被牛角划傷大腿的人,是不是你的好朋友馬爾辛?」
「這個……」
林恩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