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穢土轉生
聽到卓元節的呼喊提醒,徐逸不免生出一股地主家傻兒子洋洋得意的感覺,我們不一樣,你們對小世界的法則顯現都珍視的很,但大世界的法則軌跡也是我尋常看慣的景色。
不過經師兄這番提醒,徐逸也略有醒悟,再玄奧複雜也只是一方小世界的運行法則而已,相對於外部大世界已經簡化削弱了許多倍,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卓元節並不能直接看到此間的法則碎片,也沒有見過別宮大陣的全貌,只能通過觀察天幕星空的運行軌跡去推演體悟當中的變化。
徐逸腦海中則既有別宮大陣的陣勢圖,入此後又受到此間法則碎片的衝擊,此時再看那片剛剛生成的天幕,自有一股按圖索驥的直白明了。
只不過由於自身稟賦的特殊性,再加上修為所限,他並不能把自身的感知具體而微的顯現出來,言語述說又不夠準確,索性便先專註自身的修鍊,等到時間和處境從容下來,再和師兄交流彼此心得。
他並沒有卓元節直接蹈舞天空之上的威能,但這一片天幕在一片幽暗的環境中也是十分的醒目,星辰之間的彼此牽引和呼應都清晰可見,倒也不需要就近去觀察。
徐逸之前在大陣迷霧中所推演的兩世花樹根的玄機本就屬於這大陣的一部分,而且應該還是極為核心的部分,於此基礎上再作推演,也不算是從頭起步,起碼符文的轉化表述是有跡可循。
天幕上星辰之間的明滅牽引,又等同於將法訣的運轉路線都給標註出來,這又節省了徐逸大量推演嘗試的時間。
於是徐逸便開始坐定推演,腦海中的大陣全貌作為框架,上方那片新生的星光天幕則就是局部細節的補充,以下丹田轉化陰靈死氣的法訣作為引子,將一枚枚符文在竅穴中凝練出來。
這個過程當然不乏阻滯,畢竟是將徐逸尚未了解吃透的玄理機數以他所能理解掌握的符文再作解讀,腦海中偶或靈光一閃,只憑几枚符文的搭配就能擬化出一大段的玄機變化。
但大多數時候,這個過程並不順利,儘管凝結出許多符文,即便勉強勾連起來,也給人一種辭不達意的感覺,顯得過於獃滯。
這就需要徐逸再作斟酌修改,竅穴中已經凝結的符文需要通通放棄,從頭開始琢磨。
如此一來,靈力的消耗也是陡增,而龐柱子這個合格的補給站眼下也不在身邊,在頻繁的勾勒符文的過程中,徐逸體內的靈力飛快消耗著。
「思路是沒錯的,我體內海量的竅穴,正需要一門複雜玄奧的法訣才能串聯起來。但今玄門流傳的功法,包括幾大本經在內,所涉及溫養的竅穴對我而言都是杯水車薪。」
竅穴唯有用法訣串聯起來,溫養祭煉的效果才能變得顯著,單獨的溫養某一竅穴,非但效率低下,竅穴之間也會因為各自孤立而彼此衝突。
這一座前朝遺迹的別宮大陣,本身就玄深複雜,徐逸僅僅只是淺試些許,體內被勾連起來的竅穴便達到了數百個,竅穴之間的聯繫雖然不像那些成熟功法一樣緊密且功效立竿見影,但起碼也沒有相性之間的衝突。
徐逸現在倒是不再擔心竅穴無法串聯溫養的問題,反而是怕自身顯現的竅穴數量仍然不足。
陣法的基礎雖然也是符文,但卻不像功法那樣屢經前人化繁為簡的提淬整合,哪怕是最基礎的禹王法陣,便需要將近七千個竅穴凝結符文、構建陣勢。
這座別宮大陣的複雜程度是徐逸生平僅見,
遠遠不是禹王法陣這種基礎陣法能比的,所需要用到的竅穴必然也是海量。
「這一點眼下倒不需要擔心,我體內竅穴顯化已經極多,而且仍然還沒有達到極限,大不了就直衝《道境》所述四億八千萬的極限。最大的問題,還是靈力的補充!」
中州凝結符文較之海外消耗的靈力本就更多,此處空間雖然隔絕了法禁對術法的限制,但修鍊消耗的靈力也並未有明顯的減弱。
徐逸也不知是所有道界都如此,還是此處空間法則還未完善的緣故。但就算是海外那種消耗量,他體內儲備的靈力也遠不能滿足如此規模數量的符文凝結,更不要說過程中還無可避免的會產生徒勞無功的浪費。
眼下尚在未知空間,哪怕有師兄卓元節同行,徐逸也不敢將體內靈力消耗一空,總要留下一點應變之能,於是便也只能停了下來,仰頭望著仍在變化擴大的那片天幕,心內開始懷念那大陣迷霧。
似乎是為了回應徐逸心裡的渴求念頭,天幕覆蓋下的這地面開始產生一股奇異的律動,原本平整如鏡的地面褶皺起伏,或凸出或凹陷。
漂浮在半空的卓元節也發現地面的變化,不免擔心仍留在地上的徐逸,收回觀察天幕變化的視線,返身將徐逸抓到了半空。
「好濃郁的死氣!」
看著黑煙滾滾的地面,卓元節一臉的嚴肅。地面翻騰所散發出的黑煙死氣較之地面大陣迷霧還要濃厚得多,哪怕卓元節都不敢輕易沾惹。
但徐逸卻是眸光透亮,望著那不斷產生塊壘深坑的地面,口中喃喃道:「原來之前大陣聚合的死氣,大部分都沉積到了這裡!」
他見卓元節有些不解,便將之前所見到的別宮幻象略作描述,而卓元節在聽完后也皺起了眉頭:「這前朝末帝也是痴妄,偌大皇朝不能守全,卻還奢望招聚亡魂繼續稱孤作寡!我倒有些明白這道界的衍生為何停滯,如此多的死氣匯聚,靈性泯滅,又怎麼能生成一方生機勃勃的天地!」
天空上星光閃爍,範圍還在不斷擴大,蘊含著各種神機變數,地面下則黑煙滾滾,死氣濃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徐逸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漸漸的陷入了沉思。
他之前還在感慨靈力告急,不能繼續將別宮大陣推演轉化為法訣煉入體內。可是一轉眼地面便湧現死氣,而他恰好就有將死氣轉化為靈力的能力!
這一切配合的恰到好處,透出一股濃濃的欽定味道,這不免讓徐逸感到深深的懷疑。
他不相信前朝末帝在國破身死之際便預料到後世會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出現,做出種種布置只為成就後來者的求道機緣。一切恰到好處的布置,對於自己而言是機緣巧合,但對別人則就未必,特別是對那個始作俑者。
徐逸又抬頭看了一眼那仍不斷衍化擴大的星空,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是在玩穢土轉生?」
「什麼意思?」
卓元節聽到這話,有些錯愕的發問道。
「我是懷疑,此間地上地下的布置,或許本就不是為的生成一方道界,而是為了讓亡者重生!」
徐逸緩緩說道,腦海中也是圍繞這一猜想而思緒飛轉。
之前在別宮大陣中,有關天地與道鼎的存在,徐逸和龐柱子之間就產生過爭辯。
徐逸猜想天地也有壯大自我的意識,將道鼎比作法訣,將生靈比作竅穴。雖然遭到了龐柱子的否定反駁,但徐逸也並沒有被龐柱子完全說服,對此仍持保留態度。
這一場談話,又引起徐逸一番自我思辨,腦海中有關法則的各種記憶彼此碰撞交融,並生出一個「天地貴生、大道貴生」的道言感悟。
徐逸對此的感悟是一切的玄理機數,其最本質的意圖都不是為了殺生,而是為了求存!小至螻蟻,大到天地,追求自我的存在都是存在本身的意義。
別宮大陣玄奧至極,徐逸至今都遠未參透,但若將之代入這個根本的道理,那這座大陣存在的意義又是為了維繫什麼事物的存在?
此間諸多法則碎片,凝聚成天上這一片新生的星空,而星象又與徐逸體內顯現的竅穴彼此呼應。但這一切的布置可以肯定不是為了徐逸,那就必然是這座大陣原本的主人!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徐逸心裡便又產生一個新的糾結:「如果我真能借著此間種種布置將此大陣煉入體內,那前朝末帝的意識會不會在我神魂中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