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功德點兌換

方磊的手被馬景軒握著，他的手捏的很緊，像要抓住與這個世界最後的聯繫。

方磊掏了掏他的口袋，只掏出一把灰燼，他又摸自己的護身符，同樣也化為灰燼。他扭頭吼去：「拿護身符！」

青木的遞過來的一沓黃符被方磊灑在馬景軒的身上，沒有絲毫作用。

「他的生機在被什麼東西吞噬。」祁玉看著地上的馬景軒說。

怎麼辦？怎麼辦？方磊急得滿頭是汗，對了，還有胖子！

「胖子！靈針八法，快！」

他利索地扒掉了馬景軒的外套，短袖被從胸口粗暴地撕開。孫胖子跑過來跪在地上，身側的一個布簾翻卷開，一隻銀針被捏了起來。胖子深呼吸了一口，

「愣著幹什麼？刺啊！」方磊沖他喊到。

祁玉看到孫胖子手中的銀針發出微微的白光，地上的人影，體內有些同樣的白光，不過卻在被一條如蛇般的黑色影子纏繞、吞噬。

銀針刺下，白光連接了兩人，那條黑色的影子一顫，接下來是一根根銀針飛速地刺入肉體，兩人之間的白光如一條條白色的絲線。那地上人影的微弱白光漸漸明亮了起來。他的生機在恢復。

方磊始終握著那隻手，他眼前的胖子臉色逐漸蒼白，額頭上的汗珠細細密密地滲出，等最後一針刺出，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那隻手晃動了一下，他看到馬景軒血紅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後眼珠轉動看向了方磊。他的聲音微弱，

「我感覺~我要死了，這條命~還給你……也不欠了……」

「你不會有事的，胖子剛才剛給你扎完針，很快就好了。」

那人影微微地搖了搖頭。

「他說得對，」祁玉在不遠處開口道，「吞噬他生機的東西，還在。」

眾人看向祁玉，又扭頭看著方磊，方磊則看著馬景軒，這個陌生的方臉男人此時嘴角好像有一點微笑，若有若無。

方磊看向戚鳳，戚鳳搖頭。

看向俞勇，俞勇臉色凝重，一句話不說。

他又最後看向於老爺子，他眼裡充滿了期望的光，這是唯一一個築基境。

於老爺子緩緩地搖頭，「小子，我也救不了他。」

「怎麼會救不了？怎麼會救不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方磊自顧自地吼叫，自顧自地說著，「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想辦法，我想得到……」劇烈的喘息從他口中傳出。半分鐘后，

「祁玉！幽冥錄！」他的眼睛閃著光。

祁玉一愣，連忙打開幽冥錄，用筆寫下什麼東西，半分鐘后，她抬頭，「能救，三萬功德！」

「好，你先交任務，剩下的無論是欠還是借，你幫忙說一下。記住，要快！」

祁玉轉身小跑，她跑到對面的黑衣人那裡，從那隻握著的手上取下太刀。跨了幾步，一躍而起。一道白色的影子消失在夜空中。

眾人盡皆沉默著等待，時間在沉默中流逝，於老爺子的蒼老聲音響起，

「小子，要不就算了，3萬功德，那是多大的天地造化啊。他只是個普通人……」

方磊沒有看他，依舊握著那隻手，堅定地搖搖頭，「值得，命，沒有貴賤。」

眾人在漫長地等待中度過，除了馬景軒偶爾一聲咳嗽，就沒有了其他的聲音。輕盈的連衣裙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回來，方磊抬頭看她，她手裡拿著一小瓶子，方磊接過瓶子，「怎麼用？」

「給他喝了就好。

」

方磊扶起那個腦袋，將瓶子里的東西小口地灌給他。幾分鐘后。黑色的煙霧在馬景軒體內冒出，他血紅的眼睛慢慢地褪去。方磊看著他變好的樣子，臉上漸漸揚起笑容，最後他呵呵呵地笑了，「呵呵，你總算是好了，媽的，你可別再出事了，以後給我打一輩子工，三萬功德，好幾千萬救你一條狗命，心疼啊~哈哈哈哈」

馬景軒睜開眼睛，看著這個人，臉上不明所以。

晨曦漸漸出現，陽光灑落在每個人的臉上，他們有的微笑，有的鄭重，有的思考，但都是放鬆愜意的心情。

「好了，臭小子，你人生地不熟，接下來這些屍體啥的，交給老夫處理吧」於老爺子說道，

「不用，」方磊自信地道，「我自己來。」

他接過戚鳳的灰鳳槍，架在天台上，從箱子里拿出一排紅色的子彈。瞄準了遠處公園，一個個點過去。「嘭嘭」的槍聲響起，不過卻沒有太大的后坐力。眾人看到屏幕上亮起了一個個火球，燃燒之後剩下一地的灰燼，最後一發青色的子彈上膛，打出，巨大的結界陣罩子里颳起狂風。滿地灰燼被吹散，再也沒有一絲痕迹。

馬景軒知道方磊用那麼大代價救了他后，當場就要跪下，方磊將他拽起來，告訴他以後別輕易死了，不然追到陰曹地府也得讓他還錢。

然後讓祁玉給他接個不危險的小任務。

然後眾人就看到這個大掌門去把天台上的太刀撿起來，放到自己的箱子里，一溜煙下了樓。

屏幕里，方磊在公園的綠化帶里，在高高的假山上，撿著一把把太刀。戚鳳瞅著屏幕：「瞧他那個窮酸樣，沒見過錢似的。」

俞勇在旁邊微笑著，「那你還要加入他的門派？跟著個開派就欠了幾千萬債的窮鬼？」

「是啊，要沒我幫襯，他這個破門派非得破產倒閉了不可，所以，我加定了。」戚鳳揚起了嘴角。

於老爺子正在跟於凌風交代，「跟著人家好好乾，別辜負了於家門楣！」

等方磊抱著一大把太刀回來，眾人已經在商量好了回程的時間，於老爺子也告辭離去。方磊將各種裝備收拾好，老土背起了兩個大黑箱子，另一個則交給了於凌風，至於那把灰鳳槍，方磊好不容易才從戚鳳的手裡奪下來，戚鳳的眼裡除了鄙視還是鄙視。

眾人要走時，看到天台的牆角上站著一個身影，白色的連衣裙，黃色的花紋腰帶，她面對紅彤彤的朝陽，笑吟吟地眯著眼睛，微風讓她的髮絲飄蕩，像個站在陽光中的仙子。

「你你，你能曬太陽？」戚鳳眼睛瞪得渾圓，像是見了鬼一樣。而其他人的表情也不比她好多少。

那像鄰家女孩一樣的祁玉，正張開雙臂，沿著窄窄的牆沿一步一步，像走鋼絲一樣地玩著。「對啊，方磊幫我弄得。」她的小臉咧起笑容，露出可愛的虎牙。

眾人看著方磊，好像他總能創造出不可思議的東西。

潘家園，剛開門的沈冰冰看到了昨天交易的眾人站在門口，愣了一下，才說道：「早，早啊？」

方磊拍了拍箱子，咧著大嘴笑著，「賣東西。」

沈冰冰一頭霧水地請眾人到接待室，然後就看到嘩啦啦地一大堆太刀擺在了桌子上。她拿起一把，「這是正宗的倭刀，鑄造工藝很好啊，而且還是品級較低的法器。」一把把看過去，甚至有兩把品級非常不錯的太刀法器，只不過刀身上扭曲出黑色的裂口，像被什麼東西給燒灼過。

「你們這是打劫了一整個倭人門派？」

「這您就別管了，開價開價。」方磊敲著桌子。

沈冰冰按照市場的行情，把價錢加在一起，一共竟然有600多萬。畢竟數量實在是不少。方磊這次沒有買東西，而是乾脆利落地拿錢走人。

雖然現在兜里裝著幾百萬，但他現在又重新變成了窮鬼，不，比之前還要窮。

俞勇的私人飛機要下午啟程。祁玉說要回家拿一些衣服，方磊打傘陪著她。戚鳳打算到處逛逛，拉上了胖子和老土。只有青木和於凌風跟著俞勇回了酒店。

……

渤海海域，某軍港。

「首長，有一艘倭國集裝箱郵輪今天離港，是修行者的船，最高修為的是築基境，船上沒有普通人。」

「盯緊，安全離港就好，一旦有動靜二級警備。」戚衛國看著面前電腦上的信息說道。

……

今天的故宮依舊非常熱鬧，方磊站在太和殿前的廣場上，看著金碧輝煌的大殿發獃。身邊走過的遊客看著這個舉著黑傘的年輕人，覺得他有些奇怪，這個年輕人站了一會兒，竟然轉身走了。哪有旅遊的人到門口站一站就回去的？

而且他離去的背影也很奇特，傘打在左手，半個肩膀露在陽光下，好像在給別人遮擋陽光。

方磊看著身邊的祁玉，她換上了白色的大短袖，套著綠色風衣，緊繃的藍色牛仔褲，腳下是帆布鞋，像個清純女大學生，這是他們第二次時的裝束。她手裡還提著個皮革包裹的棕黃色行李箱，看著像是民國時期電視劇里的。

出了故宮，方磊在旁邊的商場買了個帶輪子的行李箱，他拿出鐵骨筆在上面用銀粉畫了個陰風符文。讓祁玉將她那個破箱子裝了進去。新的行李箱拉杆拉出，下面的小輪子咕嚕咕嚕地轉，比她的老箱子輕便很多。

在一個偏僻的小區門口，一群人站在對面樹蔭下，大概七八個年輕人，他們都是一身黑衣。

「頭兒，那傢伙說的就是這地兒？」

「什麼那傢伙，叫掌門！」馬景軒訓斥道，他也看著門口，跟眾人一起等待。過了一會兒，門口出來了一個胖小子，背著卡通小書包，看來是要去上學。

「頭兒，出來了，是這小子嗎？」

「白色外套，奧特曼書包，沒錯兒，跟上，別讓人發現了。」

一群人鬼鬼祟祟地吊在小傢伙身後，小傢伙轉過彎，眾人慢慢地走過去。一轉彎，人怎麼不見了？

再看前面，好傢夥小胖子竄得那叫一個快，一溜煙已經跑了100多米。眾人急忙去追，幸好著附近偏僻，沒什麼人。追了200米才逮到這小胖子。

「小胖兒，你，你，跑什麼啊？」跑得最快的一個精瘦的小夥子，抓著小胖子的書包，喘著粗氣說道。

「哎呀，你還咬人！」

小胖子一口咬在那人手上，扭頭繼續跑，哐當一聲撞在了前面圍上來的人群上，他起身向後退，後面也被圍住。他只能看著牆壁看著圍成一個半圓的人牆，眼中滿是驚慌。

那精瘦青年剛想上前，馬景軒喊到：「猴子，別動手！」他轉頭對孩子說，「小孩兒，你跑什麼啊？我們是好人。」

「那你們幹嘛追我啊？」小胖子眼裡滿是警惕。

「有人安排我們送你上學的，我們跟你爸爸都是朋友。」馬景軒糊弄著，

「那你說，你們是幹什麼工作的？」

馬景軒看著周圍的人群，說道：「我們？我們是保鏢啊。」

「不可能！我爸爸是警察！」小胖子沖他吼道。

眾人一聽人家爸爸是警察，也慌了，急忙轉頭四處看，問道：「你爸爸在哪呢？」這幫人最怕的也就是警察了。

小胖子低頭失落地說：「媽媽說他被白粉害死了。」

叫猴子的小夥子一聽，隨口道：「被白粉害死了？你爸不會吸毒了吧？」

哪知道這小胖子一聽，立馬像只發怒的小獅子，衝過來對著猴子拳打腳踢，「你才吸毒呢，你全家都吸毒！」

旁邊的馬景軒急忙拉住孩子，勸說道：「孩子，我們真是來送你上學的，這樣，我們就跟在你後面，你自己往學校走，我們離你遠遠的，怎麼樣？」

小胖子狐疑地看著馬景軒，扭頭就穿過人群去上學了。一群人就這樣吊在他屁股後面五六米。有路上的人看到，詢問怎麼回事。瘦猴就指著前面的小胖子說道：「送小少爺上學呢！」

走著走著，終於快上大路了，這時轉彎的地方突然衝出來一道人影，手裡拿著什麼，直奔著小胖子去了。

瘦猴子走得快，看到有人沖向小胖子，下意識快跑過去。那人右手后揚，猴子意識到不對，連忙抬手去擋，利刃沿著手臂劃過。

「啊~」猴子的叫聲響起。

「看什麼，干他！！」馬景軒第一個沖了出去，一群人衝上去咣咣鐺鐺連打帶按，將那人撲了下去。刀被踢到一邊，馬景軒看到那人被按結實了，回頭看著小胖子，眼裡滿是驚訝，誰要對個孩子下狠手？

旁邊的猴子捏著手臂，整個小臂鮮血淋漓。

「猴子，兄弟們先陪你去醫院，這個雜種一會兒你縫完針，想怎麼弄自己來！！」馬景軒說道。

那精瘦的青年搖搖頭，「馬哥兒，我想清楚了，這小胖子他爹，有可能是個緝毒的……」他抬起頭，皺著眉，但眼神里有不一樣的光點。

兄弟們一片沉默，他們看著那個小胖子，他皺著眉，怒哄哄地看著那個地上的人影，卻怎麼都讓人覺得心疼。之前，正是他的滑溜和警覺，讓他們覺得頭疼，現在，他們為這個小孩子的早熟，感到莫名的情緒。

像塵封在殼裡的心，突然裂開一道縫，觸碰到了柔軟的地方，顫了顫。

「這雜種怎麼辦？」

「送……警局唄。」

「那老王他們都認識咱……」

「怕，怕什麼，我們是報警！應，，應該沒事吧……」

戚鳳帶著胖子和老土逛街，可她根本就不買東西，而是挑了家飯館，點了幾個小菜幾瓶啤酒，吃了起來。老土坐在對面喝啤酒，胖子不願意喝，被戚鳳按到身邊硬灌。

酒店的大廳里，有各種的餐飲服務，俞勇和青木、於凌風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他手裡端著咖啡。對面的青木穿著藍色童裝，這是方磊買給他的，坐得比直，而於凌風雖然也坐著，但懷裡抱著那個大黑箱子。俞勇看著沒辦法放鬆的二人，才發現原來於凌風的年紀也不大，嘴角留著沒有剃過的小短鬍子，應該是十來歲的年紀，真想不到這麼小的年紀就戰力不俗。

「你不能把箱子放下嗎？」他指著於凌風手裡的箱子。於凌風搖搖頭，認真地說：「這是掌門給我的，我得保護好。」

俞勇失笑，他指著不遠處的冰激凌的攤位，說道，「我去給你們買兩個冰激凌。」

他起身走到拐角處的冰激凌攤位，「一個草莓，一個……哈密瓜。」他付完賬，手裡拿著兩個冰激凌，轉身……

他愣在那裡，拐角的冰激凌吧台站著一個人，正盯著上面的口味牌看，那是個女孩，穿著水藍色的裙子，眉眼溫柔，長頭髮別在鬢角，手搭在吧台一下一下地敲。

她，是殷素素？不是，像……太像了，一樣的裙子，相似的臉，等冰激凌時的素素，好像也是這樣抬頭。

那女孩好像注意到俞勇，回過頭，俞勇還在愣愣地看著，那女孩挑眉，「你，在看我？」

對面的男人還依舊是那個姿勢，表情眼神怔仲，一動不動。

「想，請我吃冰激凌？」那女孩試探著指指那個草莓色的。

俞勇慌忙地低頭，左右看著兩個冰激凌，將右手的草莓伸了出去。

那女孩歪頭看著冰激凌，抿著嘴眼睛彎彎的，她沒有伸手，而是向前走了一步，張嘴一口咬掉了草莓冰激凌的尖尖。

俞勇微張著嘴，錯愕，又覺得可愛。

他周身的氣機一陣涌動，然後又突然消失。那雙迷茫的眼睛盯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女孩。

那張可愛的臉出現了狡黠的笑容，她用舌頭舔掉了嘴唇的奶油，「丹田破掉了呦~」

俞勇踉蹌後退兩步，他低頭看著丹田處的一把短刀，精緻的刀鐔，紅色的纏手，明亮的刀身有著細密的紋路。

十幾米外，有一隻手拍了拍青木的肩膀，「小朋友~」蒼老的聲音，讓他回過頭。一隻稚嫩的小手變成虎爪抓向那蒼老的臉，被一隻乾枯的手鉗住，一條紫紅相間的彩帶飄向青木的脖頸，他猛地后跳，那彩帶跟隨而來，他瘦小的身形劇烈地扭動，變得越來越高大，最後成了五米多高的白色，柔順的毛髮，纖細修長的四蹄，尖銳修長的羚角，狠狠地刺向那老者。

但那根細細的紫紅彩帶纏住了它的脖頸，掙扎，跳躍，越來越小，他又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赤裸，瘦弱。

一隻鋒利的鷹爪從側面襲來，於凌風青澀的臉上帶著狠厲。一抹寒光閃過，那隻鷹爪隨著人影拋飛。

俞勇摸著袖子，一枝柳枝落在地上，普通，翠綠。對面的女孩在笑，但她水藍色的裙子后，紅色的刀柄抬高，慢慢的拔刀聲，是金屬的摩擦，「呲——」。

四周的人們沒有注意到這一切，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

一隻櫻紅的手槍抬起，「砰砰砰砰」，對面一道道刀光亮起，切碎了符籙子彈的能量團。「嘭」，一股黑煙升起，面前的人影不見了。

冰激凌攤位的店員直直地看著這個拔槍的男人，好像他突然才出現。那男人一轉身，跑進了咖啡廳，然後，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