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緋紅
李然和林守城以為易沉是不好在普通人面前說些什麼信息,雖然聽他吹的陸肆很牛逼,但是人女朋友不一定同樣牛逼啊。
看著就柔柔弱弱的樣子。
裴離都繼續吃著東西,暗紅色的瞳孔里沒有什麼情緒的變化。
她似乎有一個可以隨時調節自己瞳色的特異功能,赤橙黃綠青藍紫都在陸肆的面前展示過了。
不過陸肆還是覺得保持暗紅色時裴離都的眼睛最漂亮,於是她便一直維持現狀。
反正這本就是她最真實的模樣。
「說唄,我在這呢,問題不大。」陸肆說道,他的嘴裡嚼著東西,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不清了。
易沉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陸老師,我想詳細聽聽你上次說的,獻祭的依據。」
「乂,你不是說不可能是獻祭嗎。」
易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起初我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後來又發生這麼多起案件,死者之間完全沒有任何的相聯性,現場除了淡淡的血能以外,完全沒有任何痕迹……」
「血能,那是什麼東西?」陸肆好奇地問道。
易沉又偷偷看了一眼裴離都,見她依舊挺開心地吃著東西,他才說道:
「血能……就是吸血鬼留下的生物能量……」
「吸血鬼?別鬧,又不是在拍電影,現實生活里哪裡有什麼吸血鬼啊。」陸肆聳了聳肩膀,一幅完全不相信的樣子。
「陸老師你不是說你懂得很多麼,怎麼……」礙於裴離都就在一邊,易沉實在是不好也不敢多說什麼,於是話題一轉,「哎呀,這不重要,我就想聽聽你是怎麼確定這是一場獻祭的。」
「感覺。」
陸肆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其實旁邊還有清酒,但是他已經退縮了。
「你別不信啊,我感覺一向都很準的,這後面又發生這麼多次,我就更肯定了。你看現場不是有那個標記嘛,我在網上看過圖片,一個側睡的人那個紅色花紋。」
「第一次那個現場你還記得吧,我只看過照片,似乎沒有一滴的血,不知道現場是不是也這樣。後來的幾次應該也都是類似的情況吧。」
陸肆說道。
「對對對!」李然肯定道,雖然第一個現場他沒有接觸到,但是後來的幾次他都是負責現場勘察第一梯隊的警員。
「你知道的,就像網路上戲稱的一樣,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現在的時代,本就全屬於人族。」陸肆笑道,「舊時代的餘孽們全被丟盡了混沌的一角,永世不見天日,規則本身就不會在允許它們存在。太陽東邊升起,溪水往下流淌,這是道,道不可逆。」
「但是世界上沒有盡善盡美的東西,是規則,就總有漏洞。」
「混沌也會有缺口,有些東西會跑出來,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陸肆看向易沉。
易沉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曾所在的山上,便有一處陸肆口中的「混沌缺口」,所以才需要他們一族世代鎮壓,防止那些東西侵入現世,肆意破壞。
「而有些特殊的存在根本就不曾被封進過混沌,而是憑藉自身的特性躲過了天道的追查,它們往往藏進某個特異的物品中,特別像是一些古董陪葬品之類的……為了躲過追查而陷入沉睡,而想要蘇醒,就需要付出代價,規則就是如此。」
陸肆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輕輕地打了個飽嗝。
「兇手,或者說兇手們,
一定是通過這種儀式在不斷地嘗試喚醒某個存在……我是這麼覺得的。」
……
「您好先生,給您的女朋友買一束花吧!」
「您好,買花嗎,一束只要十塊錢!」
「先生,您看這話多美啊,買一束吧,只要十塊錢!」
行人匆匆的大道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手裡捧著一大串各色的花朵,不斷地向著過路的人詢問著,回應他的只有一聲聲不算客氣的謝絕和漠然的無視。
天快要黑了,安州冬天的風是刺骨的冷,小男孩的身體顫抖著,破爛衣服下裸露出來的皮膚和他的臉色一樣,是帶著青色的紅。
他的眼神飽含著慢慢的期待,不斷地望向下一個人,用著稚嫩的嗓音推銷著手中的花朵。
今天已經賣出去6束花了,只要再賣出4朵,晚上回去的時候爸爸媽媽們就會給他的晚餐加上一罐肉罐頭。
想起肉罐頭的美味,小男孩不由得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他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吃過肉了。
因為他不聽話,不努力,連續很多天賣出去花的數量都沒有達到要求,所以不僅沒有肉罐頭吃,而且還要吃混子。
但是今天就不一樣了。
現在時間還很早,只要在賣出4束,只要在賣出4束……
男孩拍了拍臉,讓自己可能是因為太冷而有些暈暈的腦袋清醒了一點。
加油!他為自己加油打氣。
可是似乎是上天給他開了一個惡意的玩笑,整整五個小時過去了,男孩就只賣出去了一朵花。
男孩的眼睛里出現了一絲掙扎。
他想要再賣一會兒,說不定等下就會有一個好心人出現,一下子把他的花全買了呢。
可是時間已經到了。
一旦超過時間沒有回去,爸爸媽媽們就會很生氣很生氣。
他害怕惹爸爸媽媽生氣,因為他們一生氣就會打他,不僅打他,還打其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上次四姐姐遲了十幾分鐘回家,二爸爸把她的一條腿打斷了,要不是他們幾個兄弟姐妹護著姐姐,幫著她挨了幾棒子,四姐姐就被活生生打死了。
他不想四姐死掉,雖然四姐姐說人死了就會去到天堂,那裡很溫暖很溫暖,穿著他們的破衣服也不會冷,還有吃不完的肉罐頭。
但是他們就再也見不到對方了,就像大哥一樣,被爸爸媽媽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一丟下,厚厚的土蓋上去,男孩就永遠見不到大哥了。
四姐姐說大哥現在在天堂吃著肉罐頭,男孩替他感到開心,可是自己又有點不開心了。
男孩希望他們兄弟姐妹能一起在家裡吃著肉罐頭,而不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吃。
最後在街道上徘徊了一會兒,小男孩終究還是不敢繼續留下來,有些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不過他今天他回家腳步倒是輕快了不少,眼神里也沒有害怕。
怎麼說也賣掉了6朵花,賺了60塊錢呢,雖然吃不上肉罐頭,但是爸爸媽媽們也不會打他。
小男孩走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裡面矗立著一棟頗為老舊的建築。
紅星福利院。
大門牌上寫著這五個字,男孩認識,他也只認識這個五個字。
哦,還有自己的名字。
爸爸媽媽們沒有給他們起名字,他們的名字都是四姐起的。
四姐可是認好多字的人,男孩很驕傲他有一個這樣的姐姐。
四姐給他取名叫小希,希是希望的希,希望就是……每天都過的很開心的意思。
男孩小希推開了福利院的大門。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哦,小東西回來了,今天表現地不錯啊,過來吃飯吧。」
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盤邊剔牙,那是他們的大爸爸。桌上反正幾個饅頭和三罐肉罐頭,其他的幾個兄弟姐妹都低著頭坐在桌邊,氣氛有些奇怪。
但小希可沒察覺到這些,他一看到肉罐頭眼睛就在發光了,視線牢牢地鎖定在那上面。
「今兒個爸爸們高興,無論表現地如何,今天都有肉罐頭吃。」
「謝謝爸爸!」
小希開心地喊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桌邊,伸手就去拿桌上的饅頭。
可是旁邊的夥伴們都沒有動作。
「吃呀,你們怎麼不吃呢?」
小希有些奇怪地問道,帶著疑惑看著其他人。
幾個同樣穿著破爛衣服,面孔稚嫩的小孩子沉默著,沒有說話。
小希的視線掃視了一圈,突然發現並沒有四姐的身影。
「四姐呢?」
小希問。
沉默,沉默。
小希不知為何就開始有些驚慌了,恍惚間,他聽到了他們的房間里傳來低低的幾聲壓抑的抽泣聲,然後就是一陣男人的怒罵。
那是二爸爸的聲音,還有四姐!
小希拉開椅子徑直向著房間跑去,然後被男人一腳踹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的鞋底踩在小希的臉上,來回碾著。
「叫你們吃飯就吃飯,要聽話才是好孩子。」中年男人的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不要去打擾你們二爸爸的美事啊。」
「pong!」
房間的門猛地被推開,一個衣衫不整呼吸急促的女孩死死扯出了門檻,然後被身後的男人拖了回去。
「該死的雜種,你要跑到哪去!」
男人一邊罵著一邊甩了女孩一個巴掌。
女孩發出尖銳的叫喊聲。
彷彿是一個信號,所有的在場的孩子們一下子沸騰了。
凄厲的哭聲,喊聲連成了一片,宛如地獄。
這本身就是地獄。
「他媽的一群小雜種,還敢造反不成!」
房間里又衝出了一個男人,他拿起牆角的荊條就向著哭喊的孩子抽去。
「閉上你們的嘴巴,不然老子打死你們!」
小希像野獸一樣在嘶吼著。
大哥死後,他就是孩子裡面最大的男生了,他必須保護其他的兄弟姐妹,保護四姐!
可是中年男人腳像大山一樣踩在他的身上,以他幼小的身板根本無法反抗。
「啊,多麼美妙的尖叫聲啊。」相比其他兩個男人,中年男人要顯得平靜地多。
所有人都在鬧騰,只有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病態的笑容。
他看著腳下的男孩,輕輕笑道:
「乖孩子,你們永遠都會是我們的孩子哦。」
「爸爸媽媽們是不會放棄你們的。」
小希還在怒吼著,可是喉嚨已經啞掉,發不出什麼聲音了。
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皮開肉綻的聲音,孩子們歇斯底里的哭聲,男人咒罵和獰笑聲……
小希已經淚眼模糊了。
以前也常常發生這種事,但今天不知為何小希感到格外的難過。
可能是因為再次被拖回房間沒了聲響的四姐,也可能是今天的天氣實在太冷了,有或者是一些什麼別的原因。
小希不想再想了,踩在他腦袋上的腳越來越重,一陣陣眩暈感不斷襲來。
「我是要死掉了嗎……」小希的意識有些模模糊糊的,可是他又有點不甘心。
憑什麼死去的是他們啊。
最應該去死的,難道不是這些「爸爸媽媽」嗎?!
忽然間,小希好像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緋紅色的光,比他賣的玫瑰花還要妖艷的光芒。
他感覺踩在自己頭上的腳似乎飄了起來。
「呃……」中年男人緊緊捂著脖子,滿臉不可置信的驚恐之色。
一切彷彿安靜了下來,什麼聲音都消失了。
血,像泉水一樣噴涌著,噴濺了小希的臉上。
好溫暖的感覺啊……
小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