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幕.借1支舞
正在蒙迪斯應付完貴族之後,舞會開始了。
蒙迪斯見到了盛裝而來的左莎。
說是盛裝,但是分明是初見時的那副模樣。
她頭戴粉紅色的女式禮帽,上有裝飾的白色蕾絲巾和羽毛飾品。
酒紅色的編成三束,一束落在身後,兩束在後腦編成橋。
奶白色的晚禮服鑲嵌著金色的裙擺,白色的絲制手套和高跟鞋映襯出淑女的氣質。
她走上前,一如第一次兩人的相見,是意外,還是命中注定。
蒙迪斯是初來乍到的漂泊者,舉目無親,身心俱疲。
左莎是失意的小女孩。
正是那一次兩人的相識,才讓蒙迪斯走上了後面這條未知未明的道路。
蒙迪斯第一次找到了同類,左莎也第一次找到了搭檔。
蒙迪斯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美好,打算認真地去生活,去了解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了解這個世界上的這些人。
蒙迪斯回想著。
兩人曾經一起的訓練,訓練后蒙迪斯講述著那些歷史和故事,左莎抱著膝蓋坐在草坪上聽他講述著。
陣風吹過,陽光輕浮,雲朵流光織成碎影,兩個人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光。
很安心,很踏實,看不到野心,看不到未來,只看得到對方的眼睛。
就像此刻,只看得到對方的眼睛。
蒙迪斯深吸一口氣,一隻手放在另一側的肩頭,另一隻手放在背後,微微躬身:
「我親愛的左莎。」
「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左莎沒有說話。
她拉著蒙迪斯的手,直接衝進了舞池。
她領著蒙迪斯邁出了舞蹈的第一步。
藍色憂鬱。
舞池裡的音樂是一首略顯哀傷的憂鬱藍調,緩慢而又悲傷,似是淺斟低唱,似是沉沉悶哭。
蒙迪斯似乎對這首歌有印象,是一首非常經典的布魯斯舞曲,曾經他聽黑貓大巫師柯爾特先生演奏過。
蒙迪斯儘力的跟上左莎的步伐,一如之前他竭盡全力去幫助左莎的樣子。
星光月光燈光眸光,將心比心傾心同心。
這支舞緩慢而平穩的進行著,但是時間又飛快的流逝。
芙蘭卡盯著兩人出身,眼底有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羨慕。
一曲終了。
周圍的人對兩人回報以熱烈的掌聲。
兩人的舞蹈都十分投入,貼合樂曲的節拍和強弱,像是起舞弄清影的精靈。
不似在人間。
只是這場晚宴的主人是芙蘭卡,有些貴族已經偷偷看向了她。
按理來說,第一支舞應當由宴會的主人發出邀請。
芙蘭卡笑容燦爛,面色如常,她下來和蒙迪斯打了聲招呼,然後抱了抱左莎。
蒙迪斯牽著左莎的手,朝著芙蘭卡點點頭。
芙蘭卡有些無奈地笑笑,又離開了舞池,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似乎並不想參與這場舞會。
諸位圍觀的貴族們也反應過來。
似乎...這位與女伯爵熟識的年輕的美第奇,已經有了伴侶。
布林肯家族的當代大小姐。
貴族圈內都知道布林肯家族和皇室關係親密,但只有少部分核心圈層的貴族才知道為什麼。
也說明了布林肯這個名字的能量。
一時間想邀請蒙迪斯共舞的貴族小姐們,一時都停住了行動的想法。
雖然說,
舞會上的交際是貴族的必修課,沒有哪一位會貿然拒絕。
既然對方能拒絕卡夫卡女伯爵,不和她共舞一曲,那麼同樣也會拒絕她們。
在這種公共場合鬧笑話,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
蒙迪斯和左莎就坐在一旁休息,他們沒有舞第二曲,也沒有人邀請兩人加入舞池。
芙蘭卡也意興闌珊,遊離在舞池之外。
倒是開爾文勛爵玩的很開心,他邀請了許許多多的人一同舞蹈老師,還包括了芝諾。
只是芝諾姐的舞步在蒙迪斯看來屬實不敢恭維,蒙迪斯不禁腹誹難怪自己訓練禮儀的時候芝諾姐沒有提出意見。
對於一位學者來說這是很不尋常的。
芙蘭卡也盯著芝諾的舞步,有些失態的發笑,笑聲有些吵鬧,也有些放肆。
芝諾微微臉紅,強裝鎮定跳完了一曲之後,飛速離開了舞池這個是非之地。
蒙迪斯也笑了,很少見到芝諾姐露出這種神情。
這樣子的生活也不錯,不用考慮神血種的風險,不用考慮即將到來的未知的未來。
也難怪芙蘭卡想要脫離【鷹巢】,似乎和朋友們,和家人們聚在一起也不錯。
不用考慮明天或離別。
蒙迪斯和左莎就坐在一旁,聊著關於芙蘭卡,關於芝諾,關於布林肯的各種事情。
芙蘭卡似乎也意興闌珊,沒有想加入舞池中的人群。
舞池裡的燈光璀璨,明暗交錯,疏影斑駁,流蘇遍布。
只是這舞池中心的人不是芙蘭卡罷了。
她取了一瓶紅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芝諾也從一旁坐到了她的身邊,陪著她一起喝了起來。
蒙迪斯和左莎坐在窗邊,一邊看向花園裡怒放的天竺葵,一邊輕輕訴說著情絲和事實。
芙蘭卡看著舞池裡的燈光。
看著莫特里爾舒展的眉頭,放肆的嘴角和拉不直的皺紋。
看著自己的朋友陪著自己喝酒時微微泛紅的臉頰。
看著酒杯里喝了一半的琥珀般的紅酒。
看著蒙迪斯和左莎的背影。
看著窗外怒放的天竺葵。
真是一場美妙的宴會。
芙蘭卡心說:
可是,我還沒出場呢。
似乎是略微喝了些酒的緣故,芙蘭卡的神情逐漸放鬆,心底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像是積雪在陽光下消融,像是幼苗在夾縫中生長。
芙蘭卡提起琉璃製作的高腳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芝諾有些對芙蘭卡的舉止有些吃驚,隨後她差點沒有拿穩酒杯。
「砰!」
芙蘭卡摔碎了琉璃高腳杯,就在她一飲而盡之後。
她空嗆了兩口,感受著喉嚨里滾燙的酒精的翻湧和刺激,夾雜著寒冷空氣的注入。
芙蘭卡咽了下去,她的胸口有些發悶,但她還是咽了下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芙蘭卡越過階梯,越過舞池,她邁著流星一般都大步,一聲一聲地穿過了人群。
她穿的是一雙中跟羅馬鞋,可眾人分明覺得她是馳馬佩劍的將軍!
那氣勢,分明是馬蹄鐵和岩石碰撞的聲音。
氣吞萬里如虎。
芙蘭卡走到了蒙迪斯的背後,隨手將他拉了起來,揪著他的衣襟,然後掐住了他的喉嚨。
芙蘭卡把臉頰湊到了蒙迪斯的臉上,輕輕吐氣:
「陪我跳支舞,怎麼樣?」
芙蘭卡沒有等蒙迪斯回答,在左莎憤怒的眼神中,在芝諾驚訝的捂嘴動作中,在眾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中,芙蘭卡徑直把蒙迪斯拉向了舞池。
就像是抓回俘虜。
舞池裡的音樂陡然一變,是一曲舒緩的前奏,像是晴天日麗,風光宜人的午後,慵懶地躺在陽光下,享受著下午茶。
芙蘭卡跳著男步,拉著蒙迪斯的身體擺動著。
蒙迪斯卻沒有配合芙蘭卡起舞的打算。
他和芙蘭卡的計劃里,沒有這一出。
蒙迪斯注意到了芙蘭卡微微泛紅的脖頸,還有她剛剛吐氣時嘴裡的酒味,似乎有些理解她的狀況。
她喝酒了,壯膽才做出這種事嗎?
但,誰知道這個妖精有什麼圖謀?
蒙迪斯對芙蘭卡的態度很複雜,有欣賞但是充滿警惕,有些信任但又總是懷疑。
蒙迪斯能接受一個不那麼善良的朋友,芙蘭卡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拋下同伴優先求生。
但是無法接受背叛。
但芙蘭卡不一樣,只要能活下去。
投靠【啟示】,和【鷹巢】交朋友,加入【教廷】。
只要能活下去,芙蘭卡絲毫不會在意。
反正她在哪裡都很迷人,有無數人都想認識這位文筆斐然的女伯爵,都想認識神秘強大的【布拉格寒鴉】,不是嗎?
蒙迪斯理解芙蘭卡想脫身,但不認同她現在就離開【鷹巢】。
她剛剛犯下了錯,剛剛被排除在核心之外。
芙蘭卡沒有想著補救,而是選擇逃離。
下一次見到她,她會不會出現在【啟示】那一邊?
蒙迪斯不敢細想,也不敢明說,芝諾姐和芙蘭卡的關係很好,而且明說的話就相當於逼走芙蘭卡。
蒙迪斯只能在內心當中多加防範。
敬而遠之,但是卻無法避免有交集。
只是這次芙蘭卡有些太出格了。
蒙迪斯心想,身體絲毫沒有配合芙蘭卡的動作。
芙蘭卡彷彿扯著一尊人偶,在舞池裡蹁躚著。
舞池裡的音樂陡然一變,彷彿剛剛到晴天都是假象,暴雨突然降臨,悲劇陡然發生。
蒙迪斯聽出來了:
《一步之遙》
那首以轉折出名的動聽舞曲。
在溫馨舒緩的前奏之後,突然迎來暴雨般的激昂慷慨和悲壯。
這時候芙蘭卡推開了蒙迪斯,推向舞池外面,就像扔掉了手中的人偶。
芙蘭卡的腳步放快了,她的身體也放快了。
她在舞池中央,踏著金戈鐵馬的聲響。
在舞池中央獨舞著。
不需要舞伴。
芙蘭卡獨自起舞,在燈光下,在陰影中。
她的舞步越來越快,像是憤怒的咆哮,像是揮舞著刀鋒。
「噠、噠噠、噠噠、噠噠」
鞋跟和地板的碰撞聲密集的衝擊著貴族們的耳朵,伴隨著狂風暴雨一般都交響樂伴奏,將這支舞進行到高潮。
連續兩串成對的重音,音樂在芙蘭卡的收尾動作處結束。
她的眼睛分明發著光,絲毫沒有被拒絕的失意和落寞,璀璨如太陽。
芙蘭茨、卡夫卡踏著刀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舞池。
全場掌聲雷動。
舞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