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才(下)
秦始皇一直很焦慮。畢竟鳳仙是修士之國,淳化要避開業債,積累功德,除了好好治國休養生息,抗擊侵略也是來功德的好路子。只要不親自動手,開口指點一下,躲在幕後指揮也不是不行。
秦軍三路前軍到達鳳仙邊界遭到了小股部隊埋伏。對方專在地形狹窄的拐彎處以連綿不絕的遠程攻擊對秦小方陣偷襲,邊打邊退,以全殲為主,意在封鎖消息——以至於損失了五成的前軍后,秦國中樞才搞明白到底對方是怎麼個打法。
鳳仙的箭是如此鋒利,開了血糟的箭頭殺傷力更是提升了好幾倍,甲胄在這箭下毫無抵抗能力,等後援部隊頂上,傷員的血都流幹了。
秦軍前鋒也想打個「包餃子」,迂迴包抄,那些鳳仙兵速戰速決,跑得比兔子還快!就算有動作慢的,你也不至於為了三十個人把兩千精兵給調上去堵他們後路。
鳳仙的這種打法讓秦始皇聯想到了鬣狗、螞蟻、野狼。
好在隨著秦軍主力推了上去,鳳仙的散兵游勇沒了用武之地,只好倉惶逃竄。秦軍樞密院才鬆了一口氣:在懸殊的實力面前,一切詭譎伎倆都是白費勁。
在突破邊境而慘遭迎頭痛擊后,秦軍改變了進軍策略,不再以小方陣滲透,而是採用了大方陣平推方式硬吃。鳳仙的山嶺雖然也不算是小溝壑了,但在五百萬個精兵、妖怪、妖獸大軍面前不值一提。
小山徑被輕鬆踩成大路,小溪流被填平,小山丘則……挖平填了河。以妖怪組成的工程兵隊效率奇高,他們力大無窮,推土掘山速度奇快,讓穩紮穩打的秦軍大方陣走得很舒坦!還很安全。
秦始皇有時候想,淳化會不會後悔幫我打通了人心向背,激發了底層妖精的進取心,只用微不足道的養老金換取了十倍的凝聚力?
真大才也!可惜此人不能為我所用!
秦始皇將目光放在了進入鳳仙膏腴之地的最後一道屏障上——落鳳坡。這道秦山余脈就像一把扇子,鋪平在高山之下,水流奔騰,澆灌著肥沃的鳳仙平原,滋潤著數十萬人口。而落鳳坡就像聚寶盆,收納了三條河流,聚成大江,平坦狹長,而且是有魚米產出的!兩邊都是峽壁,植被淺薄——因為沒有道路通往高峰,也就無法埋伏。
很快這個富饒之地就是秦國的了!
牛二很餓,五天沒有吃東西了,又失了那麼多血,他再也不能裝死了。
聞哥可能是個小頭目,他有弟弟跟屁蟲,還力大步捷,說話做事極有原則,有條有理。看到牛二爬下大石頭,聞哥給某人使了個眼色,那人走過來,咣地一腳將牛二踢翻。聞哥二話不說,直接上來就是兜頭一斧,牛二卻不驚不怕——若真想殺自己,這個漢子會等到現在才下手?
聞哥卻不慣著誰,貼頭皮直接一斧頭砍下牛二的大角。「這是我饒你性命收的第一筆款子。」聞哥端祥著大角,說,「可以出好幾個弓。值點子小錢。」
牛二大瞪著眼睛,似乎完全聽不懂那人在說什麼,傻乎乎的。
「嘁,你裝傻裝得太過了,要表現出害怕來,然後如釋重負,磕頭求恩典。」聞哥好脾氣地指點牛二,但是沒有得到一絲反饋。
聞哥一指山坡,「砍樹去,找細的樹枝砍。砍多少吃多少。」
牛二心想,我是秦國少見的天才少年,你讓我吃樹枝?
聞哥說:「你是俘虜,敢碰金屬就個死!自己想辦法去砍樹——要跑的話也隨你,只要你有信心跑得掉。」
牛二眨巴眨巴眼睛,荒郊野嶺有伏兵無數——重傷初愈,腹中無食,我跑個嘚兒?
聞哥打量牛二:「由奢入簡難,是吧?吃不得野草了?」
牛二保持著傻子人設,努力不去看那頭拉車妖獸犍牛一眼——它在安靜地吃草。其實牛二本可以偷大餅吃,但三隻手行為遠在他的道德底線之外,更不是其道德上限。
聞哥把話說到位,指著遠處懸崖上的荒木說:「去幹活兒。」
牛二木了五秒鐘,抬腿緩緩向那邊走去。懸崖下有一條不算太窄的小河,水流又淺又清,好像明天就要斷流了似的。秋日的森林葉枯枝脆,容易折斷,所以牛二滿心疑惑地把櫻桃樹、楊柳、野蘋果、松樹、樺樹枝一一壓斷。我也能試著吃草啊,牛二看了看周圍,荒草依稀,沒有能量,沒有營養,沒鹽沒糖——果然吃不下去。
牛二想,那個聞哥是有點本事,居然能看透我的處境。咦,這個稀奇古怪的地方有什麼軍事價值?他們為什麼待在這離地五米的石頭縫隙後面?他向左右看去,遠處似乎也有人影幢幢……
太陽下山很快,涼風穿過一里闊的峽谷,呼呼有聲。河水低調地流淌著,清澈見底。
天黑后,聞哥扔了塊餅給牛二,大概是看他老實——或者裝老實裝得挺像。
那隻錦雞撲騰著翅膀從天而降,說:「三十里。」
牛二見過幾次這錦雞,她居然沒化形就能會說話?也許她就快脫掉凡胎了。
聞哥吼:「快了快了,最多明晚,就要見分曉了。今天好好休息,也不知道下次睡覺要什麼時候了。」
牛二找了一個堆積如山的木頭和樹枝下的陰涼地兒,安靜地趴著打著呼嚕……或許在他們緊張的時候能找到機會逃跑?但是他的腳依然軟,身子虛脫,頭暈眼花。聞哥放心自己不會跑、也不會鬧,看來有很明顯的原因呀。
秦**隊還有三十里?我要及時發出警報……但是這幾個鳳仙三十人小隊能有啥用?我們可是五百萬人的大軍陣呀!
太陽升起,牛二陡然驚醒,石縫被聞哥他們堵了,二聽著斥候喊平安無事,心底里泛起荒謬。也許石壁上的三五人影在斥候眼中就是雜毛怪、農夫、打柴的、和野人?
秦國是不是年年打勝仗所以飄了?沒人想到也許應該到懸崖後面的層層疊疊的山坡上石縫後來看看?
倒在地上的樹木樹枝事實上也掩蓋了伏兵的蹤跡,誰能想到這些兵七天之前就從邊境退下來躺著,現在正士氣高漲、信心爆棚,體力完足,精力充沛?
斥候們來回奔波,將「前方可過」的消息傳遞迴去,這條水溝的河水淺到了極致,斥候甚至沒有提到這河有好幾丈寬。
說是說天時地利人和,其實秦國打仗就是靠不要命地硬懟,軍功和爵位對自由民來說就意味著減稅、階層躍升,娶到老婆。對勝利的渴望往往壓倒了對風險的警醒,對敵人的重視僅存於腳趾縫隙里——大不了就徒手對砍,誰先後退誰是孫子。
打仗不是靠拍拍腦袋就能決勝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