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悔意

剛剛困住我們的那段密道已經完全搬空，只留下一道深坑。

深坑兩端都已經被土石掩埋，前後方延伸的不遠處，斷斷續續出現下陷的地段，說明密道也並沒有完全塌陷。

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條空曠的街道上，衛兵過來時已經驅散了人群，即使如此仍然隱約能聽到有人叫喊呼救聲。

在看不到的地方也許出現了因為密道塌陷造成的傷亡。

很快有衛兵來報，說是前方有人掉下了密道。

我連忙分撥了人手去救援，又擔心人力不足，將四周大半的衛兵都派了出去。

這邊我仔細囑咐衛兵如何救援，洛伊絲卻全然不管周圍如何，只是盯著深坑兩端，「密道的終點會在哪一方？」

我一出密道，就已經昏頭，哪裡分的清哪邊是我們走過的地方，我詢問似的望向格洛麗亞。

她不過是看了一眼，便指出了方向，「這邊。不過下面密道左右拐彎之處很多，想要找到終點，只好沿著這斷斷續續的地方慢慢往前推進了。」

洛伊絲聞言，走向了那個方向。她半蹲下身，把手抵在地上。

周圍有微風乍起，我聽到了微小的風聲。

先是「轟隆」一聲，接著便是眼前的這道深坑連接著前方不遠塌陷的地方全部下落。

眼前可見的密道的走向已經確定，下落的趨勢還在不斷向前延伸，大地震動的聲音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才停下。

灰塵瀰漫，滾滾濃煙，僅僅我眼前的景象就是一片狼藉。

在土地的震動中，整條密道坍塌，不知道延伸出去的部分會有多少人因此受傷。

我忍不住顫聲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洛伊絲表現得十分平淡，「這是最快找到終點的辦法。」

不遠處的街上已經傳來了更大的吵鬧聲，整條密道的塌陷讓人們慌亂起來。

不像是之前那種驚呼，而是真真切切的撕心裂肺的惶急，即使不在眼前，我也能通過聲音腦補出其中的慘烈之狀。

我心底驀地竄起怒火，開口質問道：「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有多少人受傷，如果這密道經過了居民區，樓層倒塌很有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亡的！」

洛伊絲對於我的質問無動於衷，態度恭敬卻也冷漠，「那又如何？」

她似乎是真的不覺得這一舉動有什麼問題。

說的話彷彿是發自內心的疑惑，「您難道不認為自己親人的下落比起那些陌生人更重要嗎？」

親人？捫心自問，我真的有把艾麗娜當親人嗎？也許是沒有的。

對我來說，她的下落安危當然重要，只不過重要得有限，可現在四周陷入危局的人們安全也很重要，若是讓我選擇，當然是眼前身處危險的人們等待救援的需求更迫切些。

我不再理會洛伊絲，她的態度也很明顯，恐怕指望不了她能夠幫忙救人了。

「凱恩，你去調集所有能調用的兵力，沿著塌陷的地方進行救援，要用最快的速度，很有可能會出現二次塌陷。」

現在當務之急當然是救人，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發抖，每個字都發出顫音。

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切布置都是想當然而已，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救到人。

凱恩看著我的臉色：「需不需要留下些人，和您一起去終點看看？」

我的腦子已經亂做一團，胡亂點了點頭。凱恩帶走了大部分部隊，只留下一小部分。

洛伊絲顯然對此很不滿意，幾次提出要增派人手的要求都被我拒絕了。

沿著這密道的方向繼續向前，路上的景象讓我更加不知所措。

僅僅是一條狹窄的密道塌陷，貫穿了半個王都，就讓很多居住的地方倒塌，街上哭聲喊叫聲混成一片，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只覺得渾身冰涼，冷氣從內向外遍布全身。

是我的錯，我不該如此輕率的做決定，帶著穿越者高高在上的傲慢無禮，以為一切都會在掌控之中。

世事無常，這才是世間常理。如果我能夠更謹慎一些，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為自己因為之前的一點成功就沾沾自喜而感到羞愧不已。

不過是有幾件事按照我的想法發展，我就以為一切都會以我的意願為先。

我都不知道是怎樣穿過那些哭鬧的人群，才到達了所謂的「終點」。

而迎接我們的當然也不是等待被解救的孩子，而是空空的房屋。

那些人已經早一步轉移離開。

我望著那幾間空空的鐵籠，心中茫然無措。

也許是看我快要哭了出來，蘭斯安慰道：「這不是您的錯。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

「艾麗娜殿下不在這裡，那會是在哪裡？」

我現在見到洛伊絲就覺得滿腔怒火無處發泄，而她偏偏像是不懂似的，仍然滿口是艾麗娜如何如何，根本沒有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我冷冷道：「你那麼本事，找到她應該很容易，還需要問我嗎？」

話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因為我意識到自己的怒氣很大程度是在遷怒，彷彿是為了自己的過錯尋找借口。

「如果是我的言行讓您感到不愉快，那我道歉。」

洛伊絲明明是在道歉，但她的態度也表達得很清楚，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而是迫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