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掐痕
轟隆!
轟隆隆!
夜空里,雷聲兀自炸響,忽明忽暗的電弧不斷交錯。
由於狂暴肆虐的江水還在不斷拉扯,易錚整個人已經完全被拽入烏江下方極深之處。
但此刻的他卻依舊沒有半分慌張。
哪怕他已確定。
殺掉孫翠微的那東西,已經找上了他!
孫翠微,被那東西淹死在一盆用來洗臉的水中。
而現在那東西,是想讓他淹死在這烏江里!
儘管易錚目前並不清楚找上自己的東西究竟是鬼是怪。
但他能確定的是。
這東西殺人的手段,必然是和水有關的。
易錚再次想起從離開縣獄到現在的一切不合理之處。
對於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境。
他心中已經有了十足把握。
「難怪剛才擦手的時候,感覺那水涼的不正常呢……」
「既然你是以水殺人。」
「那沒了水,看你又當如何。」
「就是……」
「這水屬實有點難喝。」
易錚默默嘆了口氣,似是對於水質不太滿意。
隨後,他開始主動卸下一身氣力,不再反抗仍在拉扯他的江水之力。
緊接著。
位於水下深處的他,突然張開了嘴,任由這烏江之水瘋狂湧入口中。
似是覺得這樣還不夠。
易錚甚至開始用全身力量,主動去將淹沒他的江水吸入口中!
許是這吸力過大,江面之下的深處,甚至以易錚為中心,出現了像是龍吸水一般的漩渦。
伴隨著江水不斷被易錚吸入,漩渦愈來愈大。
原本波濤不停的江面,甚至已經出現了一個極大的窟窿。
方才還猙獰無比的烏江之水,正在易錚全力喝水的動作下,瘋狂朝他口中灌去!
片刻時間過去。
雷噤風止。
略微有些腹脹感的易錚,已經停下了一切動作。
他神色平靜地朝前走了一步,淡然地看向腳下被自己喝到見底,已經可以如履平地般行走的江槽。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過……」
「還沒結束。」
易錚雙手握刀,大喝出聲:「不管你是什麼東西!」
「出來受死!」
儘管他聲音極大。
可無論是已然乾涸的江槽之內,亦或是烏江兩岸,都沒有出現任何動靜。
就在易錚滿心戒備之際。
倏爾,他眼前一片恍惚。
下一瞬。
他便已位於岸邊。
夜空之上,已無任何電閃雷鳴,一輪明月高高掛起,星星點點伴於周遭,一切悠然如畫。
烏江里,已經重新出現了江水,但卻不似之前那般狂暴肆虐,而是平靜似鏡。
在他有些模糊的視線之中。
側方不遠處,正有一個背對著他的女子身影。
在如此詭異的情況下,無端出現了這樣一名女子……
這高低也得是個鬼。
易錚沒有多想,直接拔刀。
但還未等他朝那邊衝去,女子已經從岸邊跳下,沒於平靜江水之中,掀起一陣漣漪。
視線再次一暗一明。
易錚的眼前,出現了一扇完好無損的牢門。
他微微皺眉。
視線下移。
他發現自己正雙手抱著一個木桶。
木桶的桶把上,還放著之前擦過手的汗巾。
而木桶中原本盛滿的清水,已然不知蹤影。
一切都和易錚此前所想一致。
剛才遭遇的一切,剛才看到的一切。
都並非真實。
在他離開縣獄之前,他便已經著了那東西的道,陷入了如同幻境的狀態。
那狂暴肆虐的烏江之水,實際上,僅僅是木桶中的水而已。
此前被水淹沒的窒息之感,也完全是因為他把整張臉都浸入了桶中。
按照易錚的推測,他應該是用汗巾沾水擦手的時候,著了那東西的道。
「似乎只要接觸水,便會陷入幻境,從而被那東西殺死……」
「此前翠微姐,就是這麼死去的嗎?」
就在易錚陷入思索之際,一旁傳來有些受驚的聲音。
「易相公……」
「你這是……」
易錚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人,是一位看著有些面生的獄卒。
這獄卒此時的視線,完全集中在易錚手中的木桶上。
剛剛完成交接輪換,這獄卒剛好巡視到了易錚的單人牢房。
而過來之後,他眼睜睜看著易錚抱著盛滿水的木桶,直接把臉埋進桶中,大口大口喝著。
幾息時間,一桶水就被易錚喝了個精光,以至於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吭聲。
「覺得口乾。」
「所以喝了點水。」
看著一臉震驚的獄卒,易錚神情淡然地將手中空桶放到一旁地上。
「我們尋常人喝水用碗,您卻用桶……」
「早就聽聞易相公武藝高強,一身體魄異於常人,卻未曾想連喝水都是這般豪放不羈。」
「不愧是易相公!」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為首的。
赫然是之前將易錚帶至此處的縣衙捕頭方肅。
方肅徑直來到易錚所在牢房。
他的神情,似乎十分不安。
「易相公!」
「此前孫氏一案另有隱情。」
「孫氏之死,與你無關,你是清白的,柳縣尊令我即刻放你出獄。」
方肅一邊說,一邊讓獄卒打開牢門將易錚請出。
易錚雖然神色仍舊平靜,但心裡卻是有些犯嘀咕。
殺害孫翠微的真兇,已經被他確定為鬼怪一類。
就在剛剛,他甚至還險些著了那東西的道。
這一切,自不會有假。
可他卻並沒辦法用這些經歷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畢竟由始至終,他甚至連那東西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頂多是處於幻境之中時,瞥見了一個跳江的女子身影。
他自己都無法證明自己清白,那縣老爺又是憑什麼說他是清白的?
難道訊檢司查出了什麼?
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
一直到易錚走出監牢範圍,從獄卒手中拿到自己的佩刀,來到縣獄門口后。
他這才朝方肅開口問道:「方捕頭,敢問孫氏一案,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為何突然我就清白了?」
「孫翠微之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易錚這麼一問,方肅臉色微變,但還是解釋出聲:「易相公。」
「早前時,我與你說過此案將由訊檢司的大人來查,你可還記得?」
易錚頜首。
方肅深吸一口氣,繼續講下去:「之前我離開縣獄后沒多久,便去了縣衙和訊檢司諸位大人溝通案情。」
「談了沒多時,因為天色已晚,訊檢司的大人們決定明日再查案。」
「然而……」
回想起方才急匆匆趕去一品閣,隨後目睹的那一幕幕瘮人畫面,方肅心中不由得一陣顫慄。
「大半個時辰前。」
「訊檢司的司使大人,周徐楷周大人……」
「死了。」
「之所以確定你是清白,與周大人之死有關。」
訊檢司的人也死了?
還是官至從八品的一位司使大人?
之所以清白,還和這司使大人的死有關?
易錚微微皺眉:「周大人之死與我清白有何關係?還請方捕頭明言。」
方肅似是有些猶豫,最終嘆了口氣:「易相公,原本此案細節不應告知於你,畢竟此案涉及從八品官員。」
「不過老爺此前吩咐過我,你畢竟是孫氏一案的當事人,若是你問起,那便告訴你可以知道的內容。」
易錚:「請方捕頭明示。」
「周大人之死之所以可以證明你乃清白。」
「是因為他的死法與孫氏一案類似。」
「雖仍有部分不同,但卻有極多相似之處。」
「其中就包括……」
「他的脖頸處,有著和孫氏一模一樣的掐……」
方肅說到這裡,下意識看向易錚。
他的表情。
倏然一滯。
神情瞬間變得無比驚恐。
整張臉也是霎時間蒼白起來,彷彿目睹了極其駭人之事。
此刻。
在方肅的視線之中。
易錚的脖頸處。
赫然正有一道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