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追蹤

半個小時后，兩名訓導員分別牽著警犬趕到了現場。

姜雨示意他們馬上行動。

人們大氣兒不喘，目光都盯在警犬的身上，就連杜強也掙扎著站了起來。是的，當人類失去雙眼的時候，毫無疑問，狗的鼻子將成為唯一的方向標。

訓導員驅離了周圍的人群，讓所有人遠離警犬的活動範圍，又取來李曼留在車裡的手提包，讓警犬嗅了嗅。隨後，他們將手提包放到一個塑料袋內，隨身攜帶著，便開始慢慢地放長追蹤繩。

行動開始了。警犬像是兩名經驗豐富的「偵探」，尋著空氣中殘留的味道，沿著時間的逆流，追蹤著女人的過去。

它們在車子附近來回地搜索，走走停停，向虛無的空間頻繁地抽動鼻子。時而嗅嗅車門，時而嗅嗅車尾，繞了幾圈后，都選擇在同一位置趴了下來。

杜強在遠處說道：「對，那就是李曼消失的地方。」

兩名訓導員互相看了一眼，都搖了搖頭。警犬的表現說明，李曼就在這裡，並沒有離開過，至少……她沒有帶著氣味離開。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看來，警犬也搜索不到。」姜雨小聲地對何偉說。

「隊長，這兩條狗不會是感冒了吧？」

「滾蛋！我看你倒是病的不輕。」

這時，訓導員小張走過去，剛要給予「打賞」，同事小劉擋臂攔住：「等等！」他蹲下身，觀察了一下警犬的表情，又將手提包放到了愛犬的鼻子前。

這條狗再次嗅了嗅，精神為之一振，抖身站起來，晃著腦袋又向遠處探去。小張一驚，心想難道是警犬出現了誤判？於是立刻讓自己的狗也嗅了嗅手提包。

兩條警犬一前一後，邊走邊嗅，繼續展開了搜索。

沒走多遠，目測也就是三十米的距離，一條警犬緩緩地趴了下來。另一條則是轉身九十度，叫了兩聲，隨後就不動了。

小劉很奇怪，心說狗怎麼不動了，他沿著警犬的視線望去，發現這條狗正盯著街道的對面。它的目光不散，像是那個地方正埋藏著一根散發出香氣的骨頭。

小劉再次蹲下來，重複了一遍之前的程序。

但是，警犬嗅完之後並沒有繼續追蹤，而是沖著街道大叫起來。與此同時，旁邊已經趴在地上的「隊友」也瞬間站起，加入進來，沖著那個方向狂吠不止。

「汪汪！」犬吠聲中，所有人都茫然地看著面前的街道。

路面寬闊整潔，行人很少，都是來來往往的車輛。

一些車子在經過現場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放慢速度，副駕駛有個腦袋探出來，脖子伸的老長，好奇地看著。這時候，只恨自己老爸不是一隻長頸鹿。

對面是一整片工地，高大的圍擋向兩側蔓延開來，一眼望不到盡頭。

圍擋上面覆蓋著巨大的廣告條幅，都是來自同一家實力雄厚的房地產商，一些零散的路人走在下面，顯得格外的渺小。

整條街道盡收眼底，並無可疑之處。

既然這樣，警犬為什麼會叫呢？難道是李曼就在對面？或是那邊藏著什麼人嗎？這幾聲犬吠，將所有人內心的恐懼點無限地放大成了不同的畫面。

一陣叫聲過後，兩條警犬陸續安靜下來，都趴在了先前那條狗選擇的位置上。

小劉知道，一般來講，警犬不會無緣無故地叫。

比如，有人躲在樹上，它們會叫；有人藏在管道里，它們會叫；柜子里有屍體，

它們會叫，也就是說，叫聲是在提醒主人，可今天是怎麼回事？它們沒有追蹤過去，說明對面沒有氣味，那這叫聲……該不會是有什麼危險，警犬在示警吧？

「記住，狗能看到未知的危險，當它們朝著一個方向狂吠不止的時候，就代表那裡有著人類看不到髒東西，比如鬼魂。更何況還是兩條訓練有素的警犬，所以千萬要小心，在你們的周圍一定有鬼，就是它抓走了李曼。」

身後驚現天外之音，像是來自神明的指引，聽的兩名訓導員都愣住了，隨後猛地反應過來，急忙回頭一看，正撞見何偉的腦袋。緊接著，遠處傳來姜雨的喊聲：「何偉，你他娘的什麼時候跑的，趕緊給我滾回來。」

見何偉屁顛屁顛地跑了回去，兩個人哭笑不得，同時也被他說的心神不寧，險些亂了方寸。的確，狗是可以察覺到微小的細節，但要說有鬼魂也未免太離譜了，目前來看，最有可能的就是下水道，有人劫持了李曼，躲進了下水道里。

小劉讓同伴在原地等候，跑到街道對面查看了一圈，回來后搖搖頭。

對面並沒有下水道，台階上倒是有幾棵大樹，上面也沒有人。話說回來，要是真的有什麼地方藏了人，警犬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衝過去，這麼看來，還真是何偉說的鬼魂最靠譜了。

就這樣等了許久，確定兩條狗再無異動，小劉這才叫來其他人，說道：「警犬好像有些猶豫，原因不明，但根據目前的判斷，李曼應該在這裡出現過。」

「你說什麼，在這裡？」杜強不住地搖頭：「這不可能，我可以用生命來擔保，她絕對沒有來過這裡。」

「難道是……」姜雨看了看警犬，又望了望車子，對小劉說：「難道是在李曼消失后，有人把她帶到了這裡？」

小劉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顯然是默認了對方的說法。

姜雨再次找杜強確認，詢問當時這個位置是否站著什麼人或是停著一輛車。

杜強的回答是，如果這裡有人或是車，自己一定會注意到。因為距離不遠，自己當時是面對這個方向的，可回憶起來，並沒有看到人和車輛。

姜雨派人仔細檢查了地面。沒有輪胎的痕迹，也沒有陌生人的腳印，說明杜強並沒有撒謊。現在，根據現場的勘察和警犬的搜索可以總結出七條結論：

一，李曼消失了，這一點證據很多。

二，現場周圍沒有任何人作案的跡象。

三，李曼是在一瞬間消失的，沒人看到過程，只有結果。

四，李曼有可能是在距離汽車三十米外的地方消失，而不是杜強所說的位置。

五，李曼雖然消失了，但沒有離開附近，因為警犬追蹤不到味道。

六，街道對面有異常情況，引起了警犬的注意，但找不到關鍵。

七，李曼成仙了！

這七條要命的結論足以令所有警察都產生辭職的念頭。

大白天，烈陽高照，街上車水馬龍。上面有天眼監控，下面是圍觀的群眾，數名經驗豐富的偵探，兩條戰功顯赫的警犬，面對李曼的失蹤，竟然全都束手無策。

姜雨掐著腰，面容憔悴地看著周圍。一時間，他突然覺得何偉說的很對，照現在的情形來看，這個懸之又懸的消失事件，真的可以稱得上是最大的疑案了。

安慰了杜強，回到警局，姜雨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

他提出，此次事件非同小可，如果引起市民的恐慌後果就嚴重了。當務之急是要封鎖消息，聯合媒體發布尋人啟事，要把消失改為走失。

其次，全面調查李曼的社會關係網，尤其是看看她有沒有仇家，最近接觸過什麼人或者碰過什麼東西，從中找出有價值的線索。

再有，派人調查李曼的童年，確定在她小時候是否有過類似的離奇經歷。

接下來，調查杜強，確定這一切是否都是他精心製造出來的假象。同時盤問當時的目擊者，並且排查監控錄像管理員，以確保事件的真實性。

除此之外，擴大範圍，派人去售樓處，盡量還原兩人當天的行動軌跡，查看這其中是否有可疑的人尾隨其後。

姜雨的這番布置可謂滴水不漏，但同事杜江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他認為在這件事情上，應該找幾位科學界的大佬來幫忙，畢竟這算是一起超自然事件，也不能全指著警察，如果那些人能找到突破口，效率會提高很多。

姜雨聽完就是一皺眉，腦海中瞬間浮出一幅畫面——

一個戴眼鏡的老人，手裡拿著幾本厚厚的書，在一塊小黑板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方程。他時而擦一擦眼鏡，時而喝上幾口開水，滔滔不絕地講著一大堆科學原理，而自己和同事們都張著嘴巴，規規矩矩地坐在對面傾聽著。

一聯想到這些「恐怖」的場景，他的腦袋不自覺地搖晃起來，說從失蹤的方式上來看，確實不全在我們的範圍之內，但從性質上來講，尋找失蹤的人就是警察的職責所在。再說這麼詭異的事件，就算是大佬來了也沒用，反倒是耽誤功夫。

眾人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沒再提出異議，相繼散去了。

會議室里只剩下了姜雨，他緩步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望著藍藍的天空，喃喃自語道：「肖娜，你也回不來了，是嗎？」

此時，剛好一朵雲彩路過，它似乎聽到了男人的悄悄話，於是靈機一動，將自己的身體慢慢地散開，又細細地勾勒，最後定格成一張微笑的臉，懸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