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類之子
胡桃鎮從來都沒有這麼安靜過，艾爾卓德坐在這個小鎮最高的教堂頂部，看著一條條漆黑的觸鬚從天幕之上無力的垂落下來。
在艾爾卓德的旁邊，整齊的擺放了一排夢境騎士的頭顱。
麥肯錫爵士的能力比艾爾卓德想象中要強得多，像他這種和污穢之血的戰場中爬出來的老兵，有多強都不奇怪。
麥肯錫爵士甚至在逃跑的過程有空餘的時間釋放了那個被封印在透明容器里的蠕動的黑暗。
艾爾卓德坐的地方，在他的屁股下面寫已經積累成了一個小水坑，他對著天幕之上垂落下來的觸鬚喃喃自語:「我有罪……」
碎裂的通訊器沒有辦法聯繫上喬托，艾爾卓德深刻的意識到，原來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以捨棄的。
比如，一把不怎麼好用的刀。
天空中垂下的觸鬚突然無規律的抽搐起來，在觸鬚的中央，一個巨大的心臟連接著一個扭曲的大腦被觸鬚們緩慢排出。
心臟上滿是細小的，像是章魚一樣的腕足，這這些密集的腕足包裹著一些蒼白的牙齒。
大腦上布滿了用青黑色血管連接起來的眼球，它們瞳孔渙散卻好像能看透時間和空間的阻隔。
極致的紅與白交織出一副妖異的畫面，黑色的觸鬚停止了抽搐，它們用盡最後的力量和心臟上的口器。
心臟上的口器大口的吞吃著黑色的觸鬚，但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止。
大腦倒掛在天空之上，在安靜的胡桃鎮上空，祂發出了人類絕對不可能發出的恐怖聲音。
胡桃鎮里的乾屍們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他們跌跌撞撞的跑到空地上，乾癟的肌肉沒辦法支撐他們小的可憐體重，最終擠成一團無力的倒在地上。
他們蠕動或是滾動，但是他們還是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來到了空地上。
在他們來到空地上后，他們乾癟的頭顱揚起，看著天空中的怪異神明。
他們一起睜開眼，空洞的眼眶裡湧出最後的紅色痕迹。
這是胡桃鎮鎮民們和不可名狀之神的孩子……
最後，人們變成灰色的粉末，從各個角落飄上天空，進入了他們的神國。
艾爾卓德無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沒有辦法阻止眼前的一切，他只會破壞和獵殺他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艾爾卓德站起來，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巨大到誇張的鋸肉刀。
在教堂頂上，人類向古神發起獵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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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嬰兒嚶嚶的哭著，奧古斯都沒有一點辦法。
他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弄得不敢說話，奧古斯都的心智快要被接踵而至的恐怖弄到崩潰。
奧古斯都崩潰的大喊，向遠處跑去，他現在只想要逃離這裡，逃離一切怪異和恐怖。
畫面再一次像鏡面一樣破碎，嬰兒再一次來到奧古斯都的面前，他肚子上的臍帶另一頭連接著虛空。
嬰兒漂浮到奧古斯都的面前，奧古斯都沒有辦法挪動哪怕一根手指，嬰兒用他的額頭抵著奧古斯都的額頭說道:「哥哥，你看。」
「你看這些卑劣的生物。」
奧古斯都的腦袋再一次被記憶填滿……
奧古斯都感覺全身都被刺穿，不斷的有什麼東西從身體里湧出，然後匯聚到腳下，這些東西流淌著撞擊鐵質的外殼，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透過面前的縫隙他看到一群歡笑的人類，
在暗紅色的池水裡歡笑嬉戲，在痛飲池中之水。
這一次閃爍的記憶片段很快就結束了，奧古斯都回到現實，這一次那種撕裂一樣的痛苦消失不見。
奧古斯都回頭看了一眼面目全非，已經焦裂的土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太陽花紋。
他跑向梅麗莎藏身的地方，他要帶著這個小女孩逃離這裡。
奧古斯都什麼都記不得了，他不覺得那些他看到的記憶會是自己真實的經歷，他現在只想要抓住一點他覺得真實的東西。
好在小姑娘很乖，她沒有跑的很遠，她抱著頭蜷縮在一棵大樹的陰影里，她已經睡著了很久了。
奧古斯都靠到大樹上，無力的滑了下來。
破碎的記憶，恐怖的經歷讓奧古斯都感到抓狂，從清醒開始就接連不斷的刺激讓奧古斯都的從身體到心靈感到無力。
奧古斯都憤怒的捶打地面，嘴裡喘著粗氣，等嘴裡呼出去最後一口氣，他翻身起來，蹲到梅麗莎的面前，大手按到梅麗莎的腦袋上。
奧古斯都一邊使勁揉搓梅麗莎的腦袋，一邊說道:「快起來啦！我們要趕路了！」
「你不想回家了嗎？」
梅麗莎用小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對奧古斯都問道:「神大人啊？你懲罰了那個不敬者了嗎？」
奧古斯都愣了愣，他捋了捋梅麗莎被弄得亂糟糟的頭髮，然後笑著說道:「已經懲罰過他了。」
梅麗莎伸出雙手，奧古斯都笑笑，對梅麗莎說道:「你在我背上再睡會兒，一會我們找到有好吃的一定要大吃一頓。」
梅麗莎的肚子還在咕咕的叫著，但是這個小孩子懂事的沒有哭鬧，她爬上了奧古斯都的背上。
梅麗莎很快就睡著了，奧古斯都飛快的跑著，他想要儘快找到一個人類的聚集地，至少得找到人類能吃的食物。
就在奧古斯都盡全力向前奔跑的時候，他突然眼前一花，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濃霧從奧古斯都的視線之外漫出，很快就變成了一個灰霧籠罩的世界。
那個長了一口整齊牙齒的古怪嬰兒從灰霧中飄蕩而出，他咧開他的嘴巴露出那口整齊的牙齒，他用尖細的聲音說道:「哥哥，她快要死了。」
然後用天真的語氣對奧古斯都問道:「我可以吃了她嗎？」
奧古斯都停下腳步，冷冷地說道:「不可以，你現在可以讓我回到現實嗎？」
嬰兒睜開他一直緊閉的眼睛，那裡面是像蜻蜓一樣的複眼，但奧古斯都能從他恐怖的眼睛里看到一種名為哀傷的情緒。
那個嬰兒說道:「真實和夢境對我們來說有什麼區別呢哥哥？」
「當記憶的概念變得模糊，-意志貫徹一切的時候，真實和虛假的界限就會變得很模糊。」
「這是曾經的兄長們告訴我的。」
奧古斯都沒有靠近這個傷心的嬰兒，但是他對這個嬰兒認真的說道:「以前的事情我已經忘記了，現在我也想不起來。」
「從我醒來開始我就看到了太多超出我的認知的東西，我只想要抓住我認為的那一點點真實。」
「如果你沒有辦法幫助我，那就請你不要阻攔我的腳步。」
嬰兒從奧古斯都的面前讓開，一個遍布利齒的恐怖大嘴在灰霧中張開。
嬰兒笑著說道:「通過這裡，你就能找到讓這個孩子活下去的辦法，現在我有點累了哥哥。」
奧古斯都看著眼前明顯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的嘴巴，轉過頭看著嬰兒看不出表情的肥臉。
嬰兒重新閉上了眼睛，疲憊的問道:「你還有什麼好失去的嗎？」
奧古斯都垂下眼瞼，低聲笑了一聲，飛快的跑進了那個張開的詭異大嘴裡。
就在奧古斯都的背影消失在那漆黑的通道的時候，嬰兒再次睜開了眼睛，臉上揚起猙獰可怖的笑容，那張灰霧裡延伸出來巨大口器也準備合上，咀嚼這些難得的美味。
就在這個時候，嬰兒和那個巨大口器的身上燃起了赤紅色的火焰，他們原本看起來正常的皮膚被熾烈的火焰灼燒的不斷裂開。
嬰兒仰起頭，用僅存的力氣大聲尖叫:「安格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