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清晨施粥、半夜人市(3)
見曲無塵答應了,王大麻子便引著他往往明間正堂走。
王家的院子是一座典型的齊魯傳統二進四合院,蓋起來也沒十年,算是柏林庄獨一份的院子,這也是王大麻子發了以後才蓋起來了。
兩進天井很是寬敞,三十桌的席面都能在天井中鋪開。同村幾乎所有人人都已經餓的吃草吃土了,這兒還能擺宴席,可見確實富裕。
等見了躺在神龕前的王家老太太,也就用白紙蓋了面,穿著壽衣躺在門板上。
按理說人都死了快兩天了,也該點上長明燈、供上紙錢香火、元寶蠟燭,像王家這樣富裕的還得請上和尚道士來吹吹打打做法是才對。
可這明間正堂你卻冷冷清清什麼也沒有,傳言王大麻子孝順,這…讓人懷疑。
似乎是看出了曲無塵的疑惑,王大麻子卻是很直接就說了原因,「七哥兒看著是不是覺得冷清了一點,心裡笑話我呢,我王大朗不是捨不得錢財,不盡孝道的人,不過是…還真讓你說中了,老娘前兩天還好好的,人突然就沒了,又不肯閉眼,這長明燈也是點燃了就滅,」
「你今天既然特意找上門來,那肯定是有辦法了,那幫我好好看看,讓我老娘能安心閉眼,我別的沒有,但你今年也就不用擔心餓死了…嗯,當然了,對你有恩的曲老頭一家我也可以保下來,這就要看你以後的表現了。」
曲無塵卻並不理會王大麻子說的,自顧自的跨過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他一雙眼睛早就是開啟的狀態了,但卻什麼都沒看出來,古怪的就是這一點,這一具屍體上,居然乾乾淨淨半點煞氣也沒有,這就讓人好奇了。
他接收自己這具身體的記憶,對這王家老太太還是很有些映象的,對玩鬧的孩子很喜愛,算是個和善人,再加上兒子厲害,自有人敬著,一天天的也只在村子里轉悠,不會無緣無故招災禍。
除了前兩天見她從義莊門口走過時,那最後一面,自己這具身體倒是看到了老太太滿臉的晦氣,隱隱還能看到似乎是有道黑影跟隨身後。當時老太太手裡像是拿了什麼東西。
不過那時候的曲初七已經餓得頭暈眼花,躺在義莊門口靠想要要塞塞太陽解餓,根本沒勁理會,再說,王大麻子的老娘,他可不敢招惹。
現在想想,可能這當中有什麼隱秘吧。
掀開蓋住老太太臉面的白紙,一對混白充血的眼珠子就露了出來,一雙眼仁收縮得如黃豆一般,那眼珠都要凸出眼眶來了,臉上卻帶著滿意的笑…
他再朝有映象的那隻手看去,一隻手緊緊握著什麼東西,到死也不願鬆開。其他地方就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了。
他這才一邊開口說話,「最近老太太有跟你提起什麼要緊的事沒有?對了,讓人抬一盆水過來,我清洗一下,」一邊圍著老太太的轉了起來,還需在仔細看一下。
這屍體上沒煞氣,他還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按照他的理解,這煞氣通陰,人死了靈體或是離體、或是消散,都會伴隨有煞氣出現,煞氣要從屍體上消散,怎麼也需要個七八天吧,更何況屍體上總會有些執念殘留,那煞氣存在的時間只能更久…
可眼下這王家老太太屍體上半絲煞氣也無,除非有什麼東西吧煞氣以及執念殘留抽走了,就如同他所用的手段一般,要是出現這種情況,那就麻煩了,他還真擔心自己沒有應對的手段。
王大麻子聽曲無塵這麼問,以為他看出了什麼,
問道,「為什麼這麼問?跟我老娘的死有關?難道她是被人害死的?」聲音不由加大了幾分。
「瞎嚷嚷什麼?我有這樣說了嗎?沒看見老太太臉上帶笑了嗎?我就是問問,老太太臨走前有沒有什麼交代你的,你趕緊完成了,好讓她早點安心。」曲無塵順嘴說道。
王大麻子一聽,有些火大,當自己是瞎子嗎,不過因為在老娘靈前,他便暗暗忍了下來。
等端來了清水,曲無塵這才按照著記憶中的畫面,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端端正正的清洗了自己的雙手,將指甲縫中的泥垢都清洗了,搽拭乾凈,這才又走到了老太太的屍體旁邊,伸出雙手在老太太握緊拳頭的那隻手上按了起來。
接著腦海中的畫面便源源不斷的涌了出來——
【「凡亡者殮事,臨終備壽衣、壽材、守孝、易簀(上床板)、屬纊與初哭、招魂(倒頭齋,長明燈,倒頭紙,返魂香)、改服、治棺,初終也,及至小殮、大殮、出殯、下葬,喪禮者,以生者飾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
「…天子死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事死如事生,大夏三千年以傳為禮也,…雖然我們只是破落的老陰門下九流,卻也不必自輕自賤,生死大事,沒了我們可不行…」】
這是已經死了的義莊老頭教導曲無塵的畫面,很正式,很莊重,曲無塵感覺曲初七這師父是個真正的有些本事的人,他能從這些教導畫面中感覺到那種對死亡的鄭重,敬畏死亡、撫慰生著,送別死者…
曲無塵此時已經將老太太握緊拳頭的手揉送散開了,手中拽著一小揪紅紙團,展開一看,卻是幾個一道生辰八字。
心裡暗暗記下,遞給了王大麻子,他又才挪動到老太太頭邊,手輕輕按在了老太太的臉上,將那有些滲人的笑容抹去,接著又是眼睛,特意著重幾個穴位的按壓,片刻便將老太太的眼睛閉上,他這才又洗了手:
「找個親近的女人幫老太太再洗梳洗一下,嘴裡放塊玉或者銅錢,等弄好了我在來給老太太上妝,我先回義莊去拿工具。」
王大麻子見曲無塵剛才的手藝,莊重而溫柔,讓他心裡生出了幾分好感,便點點頭說道,「好,你去吧,有勞了」又對外面喊話,讓給準備了一盆飯菜,讓曲無塵帶走,倒是禮貌起來了。剛才心裡的火氣卻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