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時間是下午六點三十分鐘，胡樂眼睛盯著辦公室里的時鐘，秒針，分針，跳動著。手頭上的工作已經做完，剩下的就是舒舒服服地等上那麼十分鐘，自己就可以回去美美地吃一頓樓下燒臘店賣的鴨腿飯，然後洗澡，接下來就躺在床上，放空一下自己。辦公室里的同事也是無事可干，正圍坐在一起說笑。開始胡樂是想加入進去，但自我冷靜下來后想來這次就算了，連續加了幾天的班，今天終於到頭，不想再做些沒有用的事。
等到下班，胡樂從公司門口走出來。遠遠地，看到馬路對面的百貨走出來一個昂首挺胸的傢伙，是二龍。胡樂揉揉眼，稍微把頭低下，不再多想，轉身回到大廳的休息區里坐下來，眼睛看著大廳的電子時鐘跳動，也不說話。十五分鐘后，胡樂開始坐不住了。走到門口向外看，心想二龍應該是走了，都過了這麼久，地鐵都不知道來了多少趟。
這樣就行了吧，胡樂想著。地鐵離公司只有五個公車站，胡樂上這一趟車只等了五分鐘，刷卡，嘀——車窗外的景色在不斷變化，百貨，花店，那一段反覆施工很久的水管，隨著公交車剎車，急停，彈射起步，搖擺著，到站。
地鐵卡，閘門開啟，隨著人流走到下站口，電梯，滑行。胡樂在人群中獲得了一個好位置，等到列車到站自己就可以上車，絕不會因為擁擠而等待下一趟。
有人說：「老胡！」
胡樂整個身子一激靈，順著聲音看去，二龍都擠在人群里要向他靠近。再看，自己已無路可退。
胡樂笑了，說：「嗨，二龍。」
二龍說：「老胡。」
等到兩人會師成功，胡樂說：「這麼巧，剛下班啊？」
二龍說：「是啊，真巧。」
胡樂說：「剛下班啊？」
二龍說：「沒有，早下了，剛才給我一個女同事送吃的。」
胡樂說：「噢，這麼好。」
二龍說：「呵，現在吃我的，改天我就吃了她。」
胡樂說：「哈哈，哦，我也剛下班。」
二龍說：「今天不加班啦？」
胡樂說：「是啊，這幾天夠累了。」
二龍說：「那你下班時間應該是和我差不多。」
胡樂說：「平時哪有準時過，這麼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龍說：「也對，都是給私人做工，什麼事不是聽老闆臉色。」
胡樂說：「是啊。所以我就經常想以後有機會看看能不能考一個公務員，給國家幹活總比給私人幹活好。」
二龍說：「這好，我有一個表姐就是當老師的，寒暑假，雙休，可輕鬆了，下班都是準時走人。」
胡樂說：「老師，嘖，感覺不太行，賺不到錢。而且講真的當老師也是在幫別人干。」
二龍說：「不一樣。老胡你要這樣想，孩子是祖國的花朵，你教他們，就是為祖國做貢獻，還是幫國家干。」
胡樂說：「呃...」
二龍說：「沒說錯吧？」
胡樂說：「對。」
胡樂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劉哥發來的簡訊。
劉哥：阿樂，今晚八點鐘到鍾老闆飯店聚餐，晚上安排到鍾老闆的唱歌。今天鍾老闆千金生日，鍾公子病癒回歸正常生活，不可遲到。
這幾個簡單的字猛地撞在胡樂腦門上。
二龍說：「老胡，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不舒服？」
胡樂說：「沒事，
就是有點肚子疼。」
二龍說：「忍得住嗎，這裡還有點距離喔。」
說著就把衣服的領口拉起來遮住鼻子。
胡樂說：「不是要拉屎，加班我都忍了還忍不住一泡屎？可能就是這車縫吹進來的風太涼，你挪開點，哎，我跟你換個位置算了。」
二龍說：「好吧。」
兩人在人群中抱在一起，踮著腳，轉動，優雅地旋轉。
二龍說：「好點了嗎，你別說，你這位置還真對準風口了。」
胡樂說：「好點了，就是因為風口太涼，穿得太薄。」
二龍說：「我操，被這麼吹著我也想拉屎了。」
胡樂說：「唉——」
二龍說：「怎麼又嘆氣做什麼。」
胡樂說：「累啊，待會又要加班。」
二龍說：「又加班，不是說這幾天得閑嗎。」
胡樂給二龍看劉哥發來的簡訊，二龍振振有詞，說：「吃個飯都叫加班？說的是人話？又去飯店吃飯又去唱歌，你加個屁！媽的，我像你那樣就好了，我那老闆逢年過節就送那幾袋麵條給我，還不好吃，我都懶得煮，折成現金還不樂意。」
胡樂說：「我這樣，也就那樣。」
二龍說：「那你還想怎樣。」
胡樂說：「唔，我是搞不明白這個鐘老闆，他千金，他公子跟我有屁關係，生日就家裡人吃個飯行，這生日辦得跟生了崽一樣。」
二龍說：「她媽幾年前也確實是這個時候生的崽。」
胡樂說：「那不說了。那鍾公子，我都聽我同事說過一點，說是得抑鬱症不能上學，又說是得躁鬱症在學校打架被停學，唉，我當初說一句不想讀書，被我爸追著打了三條街。」
二龍說：「哎，我一直想問你們公司那個很年輕，染黃毛那個美女你認不認識？」
胡樂說：「黃毛美女？辛甜啊？」
二龍說：「辛甜？你認識，怎麼樣老胡，介紹介紹？」
胡樂說：「人家都結婚了。」
二龍說：「結婚了！」
胡樂說：「對啊，孩子都能管你叫叔叔。」
二龍說：「還真沒看出來啊，我每天都有留意的。」
胡樂說：「算了，我不回去了，不然這樣還要回公司那邊就太麻煩。」
二龍說：「你下一站就下？」
胡樂說：「嗯。」
下列車后胡樂又坐上開往公司的列車，和離開的列車比起來，回去的時候要更空闊一些。沒有多久就有了座位，坐下，隨著列車的推進有了困意，低著頭打起瞌睡，又不敢真的睡去。這離公司不遠，錯過了，就要浪費更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