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沒有白生在的日子裡胡樂也沒想過把堆在屋裡的貨給賣出去，一是想等白生回來的時候再一起賣，而且要算作是他的本，讓白生給自己打工。二是怕白生突然回來發現貨都沒了，嘮叨，不給他留把柄。三是胡樂知道自己沒有白生豁得出去，四月份，天氣回暖了，到了白生穿秋衣褲出門賣的時候。真自己一個人的話，做不到。

「老弟，你要懂喊客才行，等人出站了你話不說，就招招手，誰看你。」

「......」

「都說得吃是張嘴，被打是張嘴，摩的現在不好做了，你還來搶客，其他人都罵你，我也看你好幾天了，結婚沒？」

「哎。小孩都上高中了。」

「那你還不學著勤快點，等上大學又是筆錢。你事做不好，粥水都沒撈得喝，小孩長大了就怨你沒本事，還怕丟什麼臉，你我都幾多歲人了出來做摩的，喊多了就習慣去。」

「是啊，都不好做。」

「那些青年人現在不興坐摩的，上次搭個客，讓戴安全帽都不肯，要是被交警查那不是搞我。」

「青年人現在都打的士。」

「對，打的士好啊，誰不知道，又有空調又不怕曬，又不用戴安全帽，比摩的好啊。」

胡樂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塵土，抬頭，目光對上。

兩位老叔欲言又止，胡樂低頭擺擺手，離開客運站。

到了家電誠信維修部，胡樂放下懷裡那台擦得嶄新的老電視，底部有的商標，駐足，和門前的大黃狗對視，天上的太陽翻起熱浪。

胡樂喊：「老闆。」

店裡，老闆走出來，說：「幹什麼的？」

胡樂說：「哦，這電視。」

老闆說：「哦，這電視，你往前走拐個彎，有條巷子，裡面就有收廢舊。」

胡樂說：「呃，那是我的店。」

老闆頓了兩秒，說：「我這沒有廢舊，你到別處去。」

胡樂說：「我想問問這台電視還能不能修好。」

老闆看一眼，說：「哪弄來的？」

胡樂說：「收的。」

老闆說：「不好說，淘汰了。要是裡面的零件壞都不好換。」

胡樂說：「試試看嘛。」

老闆說：「這你還想試，你看看我這店裡，現在誰家不換上液晶電視了，你要想看電視就直接買一台，別花那個冤枉錢，說不定都沒個響。現在搞活動，以舊換新，你加點錢，不多，我能再給你優惠點，怎麼樣，拿一台？」

胡樂說：「哦，不了不了，我就順路問問。老闆好生意呀。」

把電視抱起來，步伐有力，很快消失在拐角處。店裡老闆娘走出來，看到老闆坐在門口板凳上抽煙，入神，連看都不看一眼，心裡來氣了，說：「剛才是誰來。」

老闆說：「收破爛。」

老闆娘說：「和收破爛的那麼多話講，喇叭一過不完了。」

老闆說：「我哪知道。」

老闆娘怒了，說：「成天擺副臭臉做什麼，給誰看！」

老闆不再說話，起身，埋頭在工作台上翻找東西。

老闆娘說：「看你那窩囊樣，跟著你，一天也才兩口飯。每天還敢擺臉色看！」

老闆說：「吵什麼，有這功夫還不去叫你兒子多看點書，不然長大了會什麼，年紀輕輕出去收破爛，不是讓別人笑！」

老闆娘說：「我兒子，我兒子還不是你兒子，你這麼說是做什麼，你什麼意思！」

老闆說：「叫你兒子以後別收破爛！」

老闆娘說：「我兒子收破爛，還不是你兒子收破爛，你這麼說是做什麼，什麼意思！」

老闆說：「你兒子去收破爛，把我的臉都給丟光！」

老闆娘說：「我兒子怎麼樣，收破爛就收破爛，跟你又有什麼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