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彭城王的渺小與弱微

京城，桂花弄。

這是一條幽靜的巷子，巷子里青石鋪地，兩旁是一排整齊而素雅的房屋，牆壁全是磚邊石心，屋頂全是大瓦脊一條龍，房檐雕畫著圖案，一看就知這是一條富貴人居住的巷子。

巷子深處就是彭城王府。

彭城王府是一個很大的院落，樓台高峻，庭院清幽。

踏進大院，只見回塘曲檻點點蒼苔鋪翡翠，水閣遙通竹塢，風軒斜透松寮，朱欄畫檻相掩映，湘簾綉幕交輝，好一派富貴景象……

大院深處，水閣邊便是彭城王劉義康的書房。

……

元嘉二十七年三月三十日，午時。

一個凄凄楚楚、裊裊婷婷大約只二十七八歲的美女站在水閣邊的書房外，雙手端著一盆飯菜，恭恭敬敬地站在書房外，輕聲說道：「我的王，該用膳了。」

書房的門是虛掩著的，可是裡面的人沒有搭話，那個美女只能粉面含春猶如桃花般笑嘻嘻的端著一盆飯菜站在書房門口。

美女是彭城王的三夫人，叫蘭花，也稱蘭夫人。

此時的彭城王劉義康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獃獃地看著書桌。

劉義康從昨天下午走進書房和賀先生商量事情，就一直沒有出來過，也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打擾他。

自從昨天下午得到線報知道了太子遇殺的事，劉義康和賀先生談完話就一個人待在書房裡，整整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也不見外人。

……

現在種種跡象顯示刺殺太子完全是他劉義康一手策劃的陰謀，因為這樣大的動作只有他劉義康能夠做到，他劉義康也是利益的最大得益者。

現在的劉義康正是百口難辯。

劉義康靜靜地書房裡坐著，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孤單，那麼那麼渺小與弱微，發現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叱吒疆場的將軍，而是一個懦怯怕事的軟蛋，在眼前這樣複雜多變的局勢下自己已經靜不心來。

劉義康終於明白了權傾朝野的王有時也很無助，知道了謝晦為什麼會輸的那慘淡，就是太相信自己，太相信這個皇帝了，現在他已經能夠體驗出位高權重的滋味，那種滋味是在甜蜜的深處蘊藏了數不盡的苦澀……

兩天來，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一個人也不見，腦袋裡不停地回憶著這二十多年來文帝劉義隆對付謝晦，對付牛得草的種種情景。

劉義康已經感覺到了這兩天京城發生的事乃是暴風雨要來的前奏，不過，更讓劉義康感到深不可測的是刺殺太子怎麼會與西門城樓敲鼓配合的如此天衣無縫，還有那天在瓜州酒樓竟然也有那個傳說的轉世妖王的身影，難道這也是巧合嗎？

劉義康在思考著刺殺太子與城樓敲鼓兩件事是不是完全都是那個袁國舅的精密設計，是不是還是有人借勢發揮，醞釀更大的風波，就像他們當初對付牛得草一樣……。

……

書房裡十分安靜。

蘭花就那樣雙手端著一盆飯菜恭恭敬敬地站在書房外站著。

彭城王劉義康的書房是不允許別人隨便進去的，尤其是在他思考問題的時候。

蘭花已經滿頭是汗，雙手發麻，可是，還是堅持著端著一盆飯菜恭恭敬敬地站在書房外站著。

此時一個滿頭花白頭髮的老人匆匆忙忙從遠處走來。

蘭花看到這個老人就像看到了救星如釋重負，躬身叫道：「先生！」

先生，是賀先生，叫賀皓一，是彭城王劉義康的授業恩師，

也是劉義康的軍師。

賀先生好像聽懂了她的意思，搖了搖手，輕聲說道：「謝謝蘭夫人！」

「您請回吧，安排人把飯菜熱一下再送過來，這裡留給老臣處理」。

蘭花走了，賀先生推開門走進了書房。

……

看到賀先生的到來，劉義康心情好了很多，喝了一點水，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恩師賀先生。

賀先生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全部做了一個梳理，從前天夜裡郡主冷憐夢在瓜州遇到狼妖，昨天早晨京城有人敲鼓，中午太子遇刺，到這天上午汪家大少爺娶親，一一做了分析。

賀先生覺得這兩天發生的所有的事件都是由從冷憐夢在瓜州遇到狼妖引發的。

賀先生說：「從第一天晚上冷憐夢在瓜州遇到狼妖，發現太子府有狼妖，第二天中午太子就在江邊遇刺，只能說明一件事，狼妖潛伏太子府的事情暴露。」

「太子府豢養妖兵是明擺的事實，老臣也早有察覺，只是缺乏確鑿證據，這次郡主冷憐夢在瓜州遇到狼妖，發現了太子府豢養的妖兵的事實，國舅爺司徒袁貞明只能以攻為守，用太子遭遇妖人刺殺擾亂視線，試圖把矛盾的焦點轉移到了我王身上。」

……

劉義康淡淡一笑說道：「是我就是我吧，本王也不在乎多擔一條罪名。」

「反正以他的性格和為人對付本王是遲早的事……」

劉義康這一笑是無奈的笑。

在這個世界上被人誤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皇帝誤解了，後面還有一幫馬屁精大臣跟著起鬨，尤其是現在要面對的這個大宋皇帝是文帝陛下。

無任是誰，被文帝懷疑了，跟他解釋是絕對不行。

不能跟文帝陛下解釋，不是因為文帝舊固執已見，而是文帝陛下實在多疑，過多的解釋那就是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劉義康這樣的想法賀先生自然知道，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多疑的皇帝，什麼也不做，白白等待，這樣的想法是肯定不行的。

賀先生勸說道：「面對如今這樣的聖上，我王想要保全自己，是根本不能秉持『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為人之道，等著讓時間證明一切的就是等死。」

劉義康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

蘭夫人已經送來熱好的飯菜。

賀先生繼續彙報他這一天奔波的情況。

賀先生從昨天中午得知此事，迅速趕撲江邊碼頭詳細勘察了刺殺太子的現場，又趕往瓜州查勘了那家酒樓，回來的路上得到報告知道了西門景福樓的事情，又迅速趕往西門勘察情況。

……

賀先生：「種種跡象顯示刺殺太子是真的，不像是演戲。」

劉義康：「真有妖人刺殺太子？」

賀先生：「這就很難說了，也許是他們假戲真演，為的就是更好的遮人耳目。」

劉義康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賀先生：「瓜州我也去了，那裡早已經是人去樓空。不過，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那個賭十娘也不見了，說是遇到了一個賭技超群的怪老頭，輸慘了，人跑了。」

「更奇怪的是那個傳說的轉世妖王也去了酒樓，去了賭場。」

「老臣認真勘察了現場，也派人問了跟了冷無痕去瓜州的人，殺了瓜州那個狼妖的人，可能是郡主，也可能是那個傳說中的轉世妖王。」

劉義康：「那個孩子不是不會武功嗎？不是就是一個普通人，就是喜歡寫寫詩嗎？」

賀先生：「是的，那小子就喜歡寫詩，是一個普通人，不會武功，只會射箭。」

劉義康：「怎麼又扯上一個賭十娘？」

「賭十娘是誰啊？」

賀先生：「就是那個專門賭錢混江湖的小娘子。」賀先生擠擠眼睛說道：「您知道的，還誇她賭技超群，色技雙絕的那個……」

劉義康聽了賀先生的話，好像又立刻緊張起來，問道：「怎麼扯上她了？」

「有人察覺那件事了？」

賀先生搖搖手，安慰道：「我王請放心，那件事真的是天衣無縫，誰也查不出，就是那個小娘子她也什麼都不知道。」

劉義康點點頭，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賀先生：「我王請放心，就因為事情涉及瓜州，老臣才不得不親自前往查勘。」

「老臣只是奇怪，這次怎麼又扯上那小子，是巧合呢？還是有人有意安排？」

劉義康：「誰會這樣做？」

賀先生：「目前還看不出，不過從這兩天的情況來看，皇城司和太子府的主要目標還是抓捕妖人，查找刺殺太子的兇手，他們演的跟真的一樣……」

劉義康與賀先生的談話似乎對賭十娘顯得十分的忌諱，蘭夫人覺得男人們在討論正事，放下飯菜匆匆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