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靈境
場上局勢急轉直下，這是所有人都未曾設想過的情景。
葉澤被突然間陷入癲狂的侍女按在地上捶打，侍女的拳頭如狂風暴雨般落下，根本不留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如此情景持續了許久，直到她再也聽不見葉澤的呼吸與心跳，直到葉澤的臉龐被她打得面目全非。
侍女低下頭將耳朵貼在了葉澤的胸膛上，聽見那擂鼓般顫動的心跳聲逐漸沉寂。
「終於……死……了……」
她的口中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接著就看見她手舞足蹈地從葉澤身上爬起，像是在慶祝這份來之不易的勝利。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太過離奇，即便是黃平自己也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少年竟然如此輕易就死在了她的手下。
「看來真是老了，真是越活越糊塗……」黃平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跨出劍圈，
接著他從袖中取出一隻竹哨，將之放在嘴中吹奏。
悠悠哨聲響起，侍女如同一隻牽線木偶一般，立刻止住自己的動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她的身體依舊無法剋制的輕輕顫抖，雙眼之中滿是瘋狂。
黃平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三青，眼神之中不自覺多了幾分輕蔑。
堂堂仙人，竟不過如此。
「他死了，你呢？」黃平問三青。
「自然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三青毫不在意的說道，那副樣子就好像葉澤於他而言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的死活也與自己無關一樣。
而這也正是黃平最期望看到的。
只是黃平一直看著三青，發現對方也饒有興緻的盯著自己，似乎本不打算離開。
「事已至此，為何還不離去？」黃平問道。
三青搖搖頭：「因為我覺得你會比他慎重一些，最起碼……要驗驗屍。」
黃平狐疑的看了發狂的侍女一眼，思量一番之後認為對方言之有理，於是緩步走到了葉澤的屍體旁。
葉澤的死樣極慘，讓人不忍直視，那張清秀的臉龐已經分不出原本的模樣，鮮血在他的臉上和身上肆意流淌，滿身的傷口也因為失去了靈力的束縛而被狂涌的鮮血掙脫。
鮮血如瀑般流淌，浸潤著他身旁的每一寸土壤。
黃平顫顫巍巍地俯下身，伸出乾枯的手指探尋他的鼻息與心跳。
「確實死了。」
黃平含笑點頭，心中僅存的一點憂慮在此時也已經煙消雲散。
若眼前這中年人真是葉澤請來的幫手，那麼先前葉澤突然落入下風的時候，他一定會出手相助，但現在看來，對方卻根本不在意葉澤的死活。
「只是不知這血，到底還有沒有用。」黃平喃喃自語，從懷中取出幾隻精緻的玉瓶，而後又用一隻小刀割開葉澤的手腕。
頓時汩汩鮮血流入玉瓶之中，黃平見此，臉上不由露出了痴醉的神情。
直到所有的玉瓶都盛滿了粘稠的鮮血之後，黃平才意猶未盡的站了起來。
「仙人之血果然不同凡響，竟然有一種獨特的香味。」黃平將一隻玉瓶湊到鼻下聞了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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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遺憾的評價道，「可惜了，死人的血，果然還是比不上活人的。」
三青面色平靜的看著黃平做完這一切，卻連一點出手阻止的意思都沒有。
「你要替他收屍嗎？」
黃平說話時雖然已經褪去了膽怯，卻仍然不敢託大，生怕眼前這中年男人會突然出手將他殺死。
「再等等……」三青低著頭，看向了躺在地上模樣凄慘的葉澤。
黃平也順著三青的目光朝著地上的葉澤看去，只見原本傷痕纍纍的屍身之上，鮮血不再流淌，而是以一種極為詭異的方式鑽進了葉澤的體內，接著一道綠色的玉佩浮空而起，散發出的柔和光芒將葉澤籠罩。
「給我上！」黃平不管眼前這一幕所帶來的後果到底是好是壞，立刻大聲喝道。
身旁的侍女聞聲而動，她眼中的殺意與癲狂比起先前只增不減，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原本她臉上只有髮絲粗細的血痕逐漸膨脹，慢慢將她的整張臉完全佔據，那些血痕就像一條條嗜血的蠕蟲，正將她體內的精血不斷吸食。
侍女的速度依然很快，只瞬息間便來到了葉澤的身邊。
在綠光的照耀下，她猙獰的臉龐就像一個來自地府的惡鬼。
侍女順勢撿起落在一旁的黑劍，而後一劍便斬向了葉澤的脖頸。
「死！」侍女的聲音嘶啞而蒼老，似乎這一劍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此時她的眼裡再也沒有半點的剋制，她心中最後的理智已經被狂暴的殺意席捲。
黑劍飛速落下，頃刻間便能讓葉澤身首異處。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三青終於出手，只見一道白光飛速閃過，侍女手中的黑劍立刻崩碎瓦解，化為無數細小的碎鐵。
見此異狀，侍女卻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她握緊雙拳，用盡全身的力量朝著葉澤的面門砸去。
但這都只是徒勞無功。
三青只是揮了揮手，便將發了瘋的侍女吹飛了出去，接著又揮了揮手，將黃平揣在懷裡的那幾隻玉瓶搜了出來。
「你要這些血，究竟有什麼用處？」
三青將一隻玉瓶拿在手中，其餘的玉瓶則憑空爆裂，其中的鮮血匯聚成一團血球，不斷的匯入葉澤的體內。
黃平支支吾吾地不肯開口，手中還捏著那隻竹哨。
「不說算了，反正我也沒什麼興趣。」三青毫不在意搖了搖頭，「他想要你們死，你說，我該不該遂他的願呢？」
黃平立刻急了，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黃平捂著自己的脖子，鮮血從手指的縫隙間流出，慢慢將他的手掌染紅。
「罷了，死就死吧。」三青隨意地將手收了回來，又將視線移到了葉澤的身上。
他的眼中精光閃爍，頗具神異色彩。
這是一門名為「天眼術」的法訣，能夠讓施法者洞察天地間一切事物的內涵。
在他的眼中，葉澤根本沒有任何秘密。
三青眼中一道精光閃過，接著他便看見葉澤的體內有一道金光正在不停流轉，逐漸融化，與他的血液互相交融，不分彼此。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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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葉澤又來到了那片荒蕪的黑暗之中。
他摸了摸頭頂，將一塊不知何時出現的孝布拿了下來，他穿著一身素衣，身上的刀傷劍痕已經全都消失不見了，接著他又看見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個大洞，漫天燦陽從中灑落，照亮了腳下的一方土地。
地上躺著一個人，那個人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葉澤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忍不住蹲下身凝視著他。
這個人長著和他相似的五官，他的身上滿是猙獰可怖的傷口，一眼望去，裸露之處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膚。
「我……死了？」
葉澤摸著那人冰冷發硬的手，像是摸到一塊冰，又冷又硬，察覺不到一絲生機。
葉澤覺得心裡難過，但他哭不出來。
那個人的臉上沒有笑容，只有滿腔的憤怒和滔天的恨意，一點也不像自己。
那個人的手攥得緊緊的，葉澤費了不少力氣，才把他的手勉強打開。
掌心裡躺著一枚金色的鱗片，光滑的表面印照出葉澤的模樣。
葉澤將仍然溫熱鱗片拿起，然後不自覺笑了起來。
「青兒……」
算起來，他與青兒相識至多不過半月時光，但他已經打心底把這個可愛的女孩當做自己的妹妹來看待了。
至於唐錦……
從當初的一傘之緣，到現在的相知相識，他始終捉摸不透這個聰明至極的女孩兒。
他總覺得自己身處迷霧，而唐錦就是那朵霧中的花。
就在葉澤神思恍惚間，躺在掌心中的鱗片越發滾燙，原本金黃的顏色也逐漸被赤紅取代，最後化作了一灘金水。
金水逐漸滲入葉澤的體內，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道金色的紋路。
葉澤面色不改，立刻沉心內視，發現那金鱗化作的液體正從他的手臂處不斷朝著心臟處遊走，而那金水的所過之處，都會留下淡淡的金色痕迹。
接著葉澤就看見金色液體化作一條黑色的小蛇盤旋在了自己的丹田之內，那小蛇背上長著一雙翅膀，周身雲霧繚繞，儼然與傳說中的螣蛇一般無二。
丹田之處，那珍珠大小的光點徐徐浮動，黑蛇飄至光點附近，將它的身體盡數纏繞在光點之上，如同一顆覆滿鱗片的鴿子蛋。
待到葉澤回神之時，他的丹田內已是漆黑一片。
「還是回頭找師父詢問一番才好。」葉澤下意識的想到，但隨後他又苦笑著嘆息，「如今我已然身死，只等黑白無常來勾魂索命，怕是再也見不著師父了。」
以往他從來不曾尊師重道過，現如今他卻終於肯不吝喊這兩聲師父了。
只是不知自己究竟要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沉寂多久，對葉澤而言，這樣的處境並不比死亡好上多少。
不知黑白無常究竟有多可怕，也不知孟婆湯能否讓自己忘卻前塵，更不知跨過了奈何橋是否就無法回頭。
葉澤坐在地上，獨自幻想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