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銀美麗走過場,老妖盜聖斗雲頓
「謝謝你啊小米,謝謝你來通知我們,你趕緊走吧。」掌柜的勉強擠出笑容。
小米靦腆笑道:「都是街坊鄰居,您這說哪裡話!消息帶到了,你們做好準備,我先走了。」
眾人目送小米離去,商議起接下來的打算。
「你跟上官雲頓有仇?」老白面無表情。
小呂點點頭:「殺師殺父的血仇。」
???
秀才插了句嘴:「他說的是他義父。」
「我跟他之間,只能活一個。他的武功很高,我沒有把握贏過他。大家還是趁早收拾行李,各自逃命去吧。你們各位家裡都有些背景,想保命不難。小郭只要逃回京城,就算三大門派的人全到了也奈何不了她。
我留在客棧,等三大家族的人到了,我拉他到鎮子外面一決生死。
只是,大哥,可能要連累你了……」
慢卿對秀才有些愧疚:他這輩子陪伴在家人身邊的時間實在太短了,短到屈指可數。
秀才握住弟弟的雙手,給予他精神上的支持。
掌柜的用扇子在桌子上敲了敲,拍板道:「秀才,去叫上大嘴,我帶你們回關中,回頭我再叫人把他娘接過去。我還就不信,到了關中,還有人敢在龍門鏢局的地盤上撒野!
展堂,你送小郭回京城,她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你們路上小心點,快去快回,我們等你的消息,到了京城記得寫信通知我們。
小呂……
你要報仇,我理解。是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裡,你自己選,我不攔著你。但是我想告訴你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報仇的機會有的是,你還年輕,沒必要急於一時。
我相信,只要我們同福客棧能夠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度過這一劫!」
眾人聽得熱血沸騰,連忙鼓掌叫好。
這一刻,呂慢卿終於在同福客棧感受到一種「家」的感覺,他終於把客棧里的夥伴們當作家人一樣看待。
掌柜的手一揮,大家各自分頭行動,收拾行李去了,小呂和秀才拉起大嘴,開始給大家準備乾糧。
晚上,七個人背著包袱,聚在大堂里。
「這麼熱鬧呀!哎呀呀!諸位爺!晚上好啊!」
門外忽然就闖進了一人,身著黑色長衫,棕褐色的衣領,鬢髮垂落胸前,山羊鬍顯得有幾分滑稽。
兩肩與衣擺綉著金絲雲紋,發冠與頭簪一閃一閃,穿著低調中又透露出一種奢華,嘴角掛著的微笑想讓心生好感,眼中的陰冷卻又令人不寒而慄。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沾著血,有股明顯的血腥味!
此人正是上官雲頓。
半年前,他被王虎、上官偉(杜威)刺殺,身受重傷,卻也因禍得福,對門中殘留的《天殘神功》有了些許感悟,閉關苦練了大半年,對前三式已經略有小成,一身內力盡數轉化成了霸道的天殘內力。
大半年沒有殺人,他心裡的嗜血慾望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而且武功有所突破,也正要找人練練手,應證一番。正好碰上個三萬兩的大單子,還有幾個想從他嘴裡搶食的同行,哎呀,同行是冤家呀!
武功一試,人一殺,錢一拿,嘿,一箭三雕,美汁汁!
來的路上,他已經把「金銀二老」和「美麗不打折」給宰了!這天殘神功的威力確實不同凡響啊!哪怕只有前三式,也足夠他縱橫江湖了。可惜,上官偉已經死了,要是當場能從他們倆嘴裡挖出點什麼,
結合雙方的心得體悟,練成完整的天殘神功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不起,我們打烊了。」老白擠出個笑臉,手卻在背後比劃:快走!去後院!從後門逃!
呂慢卿不動聲色地靠近了桌上的包袱。
「是啊,實在是對不起,我是來找人的。」
「你找誰啊?」
「請問,郭芙蓉小姐在嗎?」
眾人一聽這話立馬就知道他是誰了。
「你找她有何貴幹?」
「是這樣,我是按照顧客的指派,來索取她性命的!」
掌柜的、小郭、秀才哆嗦著挪著步子,躲到老白的身後。
老白想跑,卻又不自覺地張開雙臂,抑制著逃跑的本能,將眾人護在身後。
「麻煩你們幫我通報一聲,這是我的名帖,還請多多指教!」
上官雲頓從懷裡逃出名帖,遞給老白。老白向身後遞去,眾人一路遞到小呂的手裡。
呂慢卿低頭看了個真切:是他!他就是上官雲頓!
「你是上官雲頓?」
「正是在下,還未請教您……」
「他是盜聖!傳說中的盜中之聖!」秀才磕磕絆絆說出這麼一句。
掌柜的也插嘴補了一句:「他厲害得很,你不知道我告訴你!」
老白立刻擺了個威武不凡的pose。
「白玉湯?」上官雲頓顯得有些興奮。
「知道就好!」
盜聖的傲氣盡顯。
「你也是來公幹的?要不把這單讓給我?回頭我去葵花派請你喝酒?」
「少廢話!小郭的命我保了!」
「你看,別介別介呀,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不能!」
「既然這樣……那我就把大家都送上西天!」
眾人一聽,嚇得腿都軟了,相互扶持著,勉強站在原地。
「也省的郭小姐……」上官雲頓伸手一個個指著,大家慌裡慌張地避開,小郭被認了出來,像是耗子見了貓似的,站在原地瑟瑟發抖、不知所措。要不是秀才攙著她,把她半摟進懷裡,她早就癱坐在地上了。
「這麼漂亮,可惜了(liao)了(le)呀!也省的郭小姐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寂寞呀!~愣著幹嘛呀?趕緊寫遺書吧!我今天是一點兒時間都不寬裕,就不折磨大家了!」
說是不折磨,他的話語卻實在令人難以忍受:「不過請你們放心,我一定讓你們高高興興的~平平安安的~回老家!」
放下手裡的錦布包,上官雲頓看看桌面,面露難色:「怎麼這麼多行李呀?愣著幹嘛呀?趕緊給我騰地兒啊!」
眾人把行李攥在手裡。
「讓你們也開開眼,來來來,都過來瞧瞧!」上官雲頓向眾人吆喝著,小郭和老白順勢繞到上官雲頓的背後,隨時準備動手,「我這些用具啊,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每一件用具啊,都是經過上千次的試用,客戶滿意率達99.99%……就拿這個上吊繩來說吧,那在殺手界裡邊兒是倍受讚譽啊……」
粗糙的繩子上還沾染著乾涸的血跡,眾人看得是毛骨悚然,小郭終究是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了:「還是讓我先為你效勞吧!排~山~倒~海!!!」
【壞了!小郭太莽撞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小郭在上官雲頓背後動了手,小呂也只能提前出動,從行李中猛然抽出一對刀劍,向著上官雲頓的脖頸交叉揮砍而去!
他沒有和老白他們一起繞到上官雲頓的身後,因為他不相信像上官雲頓這樣的人,會毫無保留的把後背交給敵人。
上官雲頓和藹地笑著,對背後的小郭不聞不問,待到面前的刀劍近身了,才伸手各抓住一隻,雙手呈現幽藍色。
「幽冥鬼爪!」
「哦?你認得天殘派的功夫?!!」
小郭雙掌拍在上官雲頓背後,卻被他輕描淡寫地聳肩一頂,一股霸道無匹的力量透體而出,將小郭震翻到賬房櫃檯邊,嘴角溢出鮮血……
呂慢卿暗自心驚:這分明是天殘決!他是怎麼會的?!!
說時遲那時快,老白也動手了。
他跟小郭就不一樣了,這次他出招之前沒有喊出招式的名字,指如疾風、勢如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在了上官雲頓左肩胛骨上,上官雲頓隨即動彈不得。
眾人剛以為老白得手,面露喜色,哪成想,上官雲頓突然動了起來!
白展堂的確得手了,只可惜,他的內功修為與上官雲頓相比乃是天差地別,只區區兩息,霸道的天殘內力就衝破了束縛,上官雲頓趁老白以為得手的片刻突然出擊,先是用內力震斷了呂慢卿手裡的長劍,隨即反手直接扭斷了白展堂的右手腕!
「哎呀,你看你看,要不你怎麼說是賊呀,怎麼狗改不了吃屎啊?搞偷襲呀你!看在你我都是黑道的份兒上,就先送你上路好了!」上官雲頓去取繩子,呂慢卿咆哮一聲:「別無視我啊!老賊!」
虎頭大刀,半截斷劍,刀落痕,劍留影。
刀如猛虎嘯山林,劍似墨筆書輕狂。
刀劍狂舞,將大堂的老木桌劈成了碎片。
「躲開!」老白捂著右手,大喝一聲。
「你們先跑,我攔住他!」
湘玉、大嘴、秀才連忙後撤,和老白拉起小郭,衝出門外。
【終於……可以盡情施展手段了。】
「嘿嗨嗨,年輕人口氣不小,攔我?你攔得住嗎?!!」上官雲頓玩兒了一招空手接白刃,伸手合掌,將呂慢卿的虎頭大刀夾在兩掌之間。
不成想刀上突然傳來一股摧枯拉朽的巨力。
【這是……天殘神功!】
上官雲頓一時大意,雙掌沒能夾住呂慢卿的大刀,刀鋒前移,只差分毫便能將他開膛破肚。
到底是江湖老手,危急時刻,上官雲頓果斷撒手,順勢後仰,整個人貼地向後滑去,刀鋒在地面肆虐出深深的溝壑。
「上官偉和王虎是你什麼人?」
「他們~是我的義父!老賊,受死!」呂慢卿咬牙切齒。
提到杜威和王虎,二人的音容猶在眼前,黑山的過往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想起那段日子,呂慢卿痛徹心扉。
欺身而上,呂慢卿用盡渾身解數:五虎斷門刀、虎爪擒拿手、震天鐵掌、武當心法、武當長拳、十段錦、綿掌、羅漢拳、韋陀掌、玄天指、七弦無形劍、石鼓打穴筆法、漫天花雨、分筋錯骨手、小擒拿手、九宮八卦步、天殘三式……
所有武功都用一對刀劍演繹得淋漓盡致,卻都在上官雲頓的手中一一化解:呂慢卿會的,上官雲頓大多都會;上官雲頓會的,呂慢卿一知半解。
不一會兒,呂慢卿招式見老,露出破綻,被上官雲頓隔著虎頭刀身一掌拍在胸口,隔空震出了內傷,鮮血從嘴角溢出。
「你說你,年紀輕輕的,還練會了天殘神功,死在這兒,多可惜啊,嘖嘖嘖!」
「tui,」呂慢卿吐了口血沫,「至少這一次,他們不會死在我前面!」
「…再說了,我會天殘神功,你能放過我?別逗了。就算你能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你!就是做鬼,我也要拉你一起下陰曹地府,給我兩個義父陪葬!」
上官雲頓撫掌大笑:「就怕你沒這個本事!」
「哼!那可說不準!」呂慢卿嘴角勾起,「你以為我沒有察覺到?你的內力,早在老白動手之前就已經有所損耗,你來之前跟人動手了吧。」
「嗯,確實。碰到了幾個同行,也就暗器、毒術勉強夠看,殺起來也沒費多大事。剩下的內力,嘖,殺白玉湯夠嗆,不過殺你,還有其他人,綽綽有餘了!」
「那就來試試吧!」
呂慢卿提起兵刃,又與上官雲頓打鬥起來。
【我不是這老賊的對手,只能儘力拖延時間,為大家爭取逃命的機會。】
慢卿發了狠,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抱著必死的決心,一刀往上官雲頓下三路砍去!
上官雲頓一招「天地無情」打在呂慢卿右肩,一聲清脆的響動,雙方都清楚:這條胳膊怕是廢了……
提不動刀了,虎頭大刀脫手,呂慢卿滿臉釋然:上官雲頓的大腿上被他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不止!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算廢了一條胳膊也值了……
上官雲頓臉色鐵青,在大腿根部連點兩下,催動天殘內力,將傷口冰封。
「我會用畢生所學,折磨你三天三夜,讓你受盡煎熬而死!」
上官雲頓的話讓呂慢卿如墮冰淵,門外卻突然響起一片嘈雜之聲:「小呂!我們回來救你啦!」
李大嘴一馬當先,舉著塊青磚衝進門內,後面跟著手拿掃帚的佟湘玉、手裡握著糖葫蘆吃完后剩下的竹籤子的莫小貝、一手攙著郭芙蓉一手拄著劍的呂輕侯……
「你們回來幹嘛?!!幫倒忙、添亂嗎?誒~」生死關頭,呂慢卿也不像往常一樣,直接破口大罵,說話也尖酸刻薄了許多。
「我娘教過我:男子漢,大丈夫!左右不過是一死!腦袋掉了碗大一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老賊!你聽好了!爺爺我就是李家溝九代單傳——李秀蓮李大嘴是也!」
李大嘴沖著上官雲頓怒目而視,眼睛瞪大了活像兩個銅鈴,怒髮衝冠,凶神惡煞賽張飛,倒真顯得有幾分威武不凡。
「好!我們客棧里就屬你李大嘴最有種!我郭芙蓉給你三個字——好漢子!佩服!楊蕙蘭沒看得上你,那是她瞎了眼!」
「呀啊!!!」大嘴聽她這麼一說,熱血沸騰,舉著青磚,直接豬突猛進!
「別!」
上官雲頓像是拍蒼蠅一樣,隨手一個大逼兜扇得李大嘴暈頭轉向,差點把脖子扭斷了。
「還有誰?是爺們兒就站出來讓我瞧瞧唄!」
「還有我!」秀才把小郭交到掌柜的手裡,轉身走到呂慢卿身邊,「哥哥幫不到你的忙,但是哥哥能陪你一起死!黃泉路上,咱們兩兄弟一起走,不寂寞!」
兄弟二人熱淚盈眶:「好!我們一起走!」
「……老白呢?」
「在這兒呢!」
「在」字還在門外老遠,「呢」字已經近在身邊。
秀才猛地把慢卿拉到一邊,下一刻,白展堂騎著高頭大馬沖了進來,與呂慢卿擦肩而過。馬蹄聲聲如驚雷,天塌地陷五嶽摧!老白單手拉著韁繩朝上官雲頓衝過去,真真兒如同天神下凡!
上官雲頓措手不及,腿上又有傷,只能匆忙往一旁閃躲。
【機會!有破綻!】
倉惶間,上官雲頓露出一個致命的破綻,呂慢卿提劍去刺,奈何劍斷了,短了一截。
這一刻,呂慢卿福至心靈,半截青鋒脫手而出,如同傳聞中秦瓊的撒手鐧。。
這一擲,是岱宗如何,是漫天花雨,是白虹貫日……一如他當年在茫茫人海中用一枚鐵棱奪去了田七的性命。
流星劃過,斷劍插進了上官雲頓的咽喉……
……
【翌日,客棧大堂】
……
「怎麼樣,你白大哥還是你白大哥!」
「大哥威武!又高又硬!」小呂笑嘻嘻地去捧老白的臭腳。
老邢忽然從門外走進來了:「聊著呢?」
眾人笑臉相迎,紛紛點頭。
坐下來,老邢喝了口茶,這才道:「有件事兒,我得告訴你們。剛剛接到線報:黑道三大家族懸賞十萬兩,追殺小郭!」
小郭眼皮兒一翻、兩腿一蹬,暈了過去。
「哎哎哎,別急著暈吶,我還沒說完捏……」
秀才伸手去掐小郭人中,掌柜的喝了口茶含在嘴裡,一口噴到她臉上,把她噴醒了。
「你接著說,接著說。」
「追殺令是發了,可是沒人敢接呀!」
「為啥呀?」
「五大高手都歇菜了,誰還敢來!」老邢歪歪脖子,舌頭一伸,把大傢伙兒都給逗笑了。
「這殺人工具,我拿走了啊。」
「老邢~,上官雲頓的屍首……」
「……已經送到衙門了,回頭等仵作驗明正身了,我再想想辦法給你弄來。不過我估計,屍首應該要送到京城六扇門,怕是很難弄回來了。」
「那就算了吧,不用勉強。」
老邢提著上官雲頓的包袱走了,大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也鬆了口氣。
片刻————
「誰說我不敢來呀~誰說我不敢來呀~我這不是來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頂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堂下眾人驚懼不已,身子直哆嗦,紛紛抱在一起,縮成一團。
「哈哈~咳咳嘔~」
笑得太久,氣兒走岔了,樓頂那位一時間咳嗽乾嘔了起來,暴露出原聲。
「莫!小!貝!」
真是應了一句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熊孩子被老白從房頂拎了下來,被她嫂子用雞毛撣子狠狠地抽了一頓屁股!
「嗯~我再也不敢了~啊!我知道錯了嫂子……哎呦……」
看著挨打的倒霉孩子,呂慢卿心裡久違的鬆了一口氣:「掌柜的,我想請個假,出去一趟?」
「幹啥子?」
「去山西,祭拜我的兩個義父,再看望些老朋友。」
「快去快回……」
「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