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執念——寧家祖宅
從初見到現在，蘭戚霧見過她對蘭十一調侃微笑，見過她對顧許時冷漠旁觀，也見過她時而聰明時而無知的樣子。明明眼中有對好奇事物的興趣，但她卻不會去問，別人若解釋她便聽著，若不解釋，她也不會去要求。但是無論什麼，她身上總是有一股散不掉的疏離，讓人對她總是能保持著一份分寸。她身上的這種氣質是王城世家需要的，但就算是世家培養出來的小姐公子，也極少見誰有這樣的特殊的氣質。
她真的是在山野漁村裡長大的嗎？
蘭戚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姑娘。無法否認他對這個與傳聞完全不符的未婚妻是滿意的，相較於寧家其他的小姐，如果是她嫁過來的話，倒也確實是件好事。
陸子淮看著洞外的山林，低聲問蘭戚霧，「白天黑夜都是一個人等著，害怕嗎？」
蘭戚霧輕笑，「嗯，害怕，尤其是晚上的時候。」
陸子淮挑眉，有些意外他居然會如此坦誠的承認。
「真要等一個時辰？」
「嗯」
「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那寧行之也是，你們這些世家的人都喜歡往山裡跑嗎？」
「寧家的寶貝疙瘩病了，寧老已經離開王城來此尋葯一個多月，一直住在祖宅，這裡離寧家祖宅不遠，寧老會出現在這裡只是巧合而已。」
陸子淮聽他講了這些也未講到自己為何出現在此，便知他不願說，自己自然不會強人所難的追問。
四下安靜，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好一會兒后陸子淮轉身，已經一個時辰了。那小蘭戚霧不會人都燒熟了吧。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陸子淮的身前，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她的鼻尖和身影只有一節手指的距離，即使是在幻境里也有一股無形的壓迫在陸子淮的身邊形成。
陸子淮只覺眼前一暗，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草藥味，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只能後退一步從而看清來者何人。
「他就是寧行之？」陸子淮一臉古怪的看著眼前一襲白衣，顯得頗有些仙風道骨的人。
蘭戚霧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一個沒忍住笑了，「嗯，他就是寧行之，你的爺爺。」
他還著重強調了爺爺兩字，且不說陸子淮見過多少寧家人，但寧行之一年前就閉關了，她是肯定沒見過的，沒想到現在在他執念中見了卻是這番表情，再想一想兩人的關係就十分有趣。
寧行之一頭白髮，一根青絲都看不見，說他有百來歲都不為過。
陸子淮驚覺他身形挺拔，自己就只到他的胸口，而且他那張臉怎麼看也就是一個四五十的人，怎麼會有一頭白髮？這張臉倒是長得與寧逐遠的有七分相似，若說是寧逐遠的兄弟一點毛病都不會有，可偏偏他是寧逐遠的爹，她血緣上的爺爺。
就挺詭異的。
她從來沒有見過寧家的老輩，也沒想到寧家的爺爺竟然是這樣的。
「他什麼歲數了，怎麼長這樣？」陸子淮接受了一下他的長相，卻無法理解。看著蘭戚霧，眼中滿是懷疑，他真是寧逐遠的爹，而不是兄弟？
「靈士到了尊者境，身體就完全與普通凡人的身體不同了，他們的身體會停止生長和衰老，容顏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什麼變化。」
「不老不死？」陸子淮一驚，靈士還真是怪物，難怪所有人都嚮往修鍊大道，原來是為了求長生。
「並非不老不死，只是延長了年歲限數，限數到了一樣逃不過生死輪迴，不過寧老是寧家培養的驕子，也是王城出了名的道痴，四十八歲就到了尊者境，五十六歲才有了寧逐遠這個老來子，寧逐遠一成年就當上了家主，寧老就又開始專心閉關修鍊，就他的限數可能還有個幾百年吧。」
「……」陸子淮咂舌，「那他修鍊天賦還挺高的，呵～」
「嗯」蘭戚霧笑著點了點頭，這陸子淮還挺有意思的。
陸子淮再往旁邊挪了挪，見寧行之在查看這山林的地勢，突然似有所覺的轉過身來，眼神準確無誤的落在小蘭戚霧的身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山洞，蹲在小蘭戚霧的身前，見他不對勁伸手探了探他的情況，然後又一臉凝重的將小蘭戚霧抱起來，只見寧行之單手一個簡單的結印，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陸子淮和蘭戚霧也是眼前一晃就出現在了另一個幻境里。
蘭戚霧本來身後靠著的石壁現在變成了一根極粗大的樹，陸子淮站在蘭戚霧前面的一根樹枝上看著他，眨巴了下眼睛，而蘭戚霧也看著她，學著她的樣也眨巴了下眼睛，兩人就這麼對視著，陸子淮都有些心力憔悴了。
「怎麼又是樹？」她都不知道她跟樹如此有緣了嗎。
「寧老，您這怎麼帶回來這個孩子？」
寧行之突然出現在庭院中，一個普通的老者見他回來，急忙迎了上去。
蘭戚霧和陸子淮聽見聲音都看向了寧行之的方向。
寧行之將小蘭戚霧交給了老者，吩咐著他說，「你且將他抱進去照顧著，我去採藥。」話音剛落，人就又消失在了原地。
「這裡是寧家祖宅，那老者是這裡的老僕。「蘭戚霧在一邊給陸子淮解釋著。
老者感覺著懷裡火爐一樣的孩子，趕緊轉身進了屋裡。
「我們怎麼下去？「陸子淮嘆氣，看這樹這麼高，竟是比酒來客棧的那棵桂花樹還要高，下不去，怎麼辦？
「你想去看？「
「廢話，你要留在這裡曬太陽？「
蘭戚霧眼神更加深邃了幾分，抬手結印，兩人瞬間就來到了地面上。
蘭戚霧身形晃了晃，瞬間出現的頭暈目眩讓他的身體站不穩，陸子淮眼疾手快的抓了一把他的手臂，扶住了她。
「這裡雖是幻境但也還是在幽塔山，在天道壓制下，你還是少動法術靈力，臉色如此蒼白還是留著靈力調理身體吧，可別還沒出去就先耗死在了幻境里。「
陸子淮看他這樣子，居然比自己還體弱嗎？
明明已經虛弱至此，卻一聲不吭，這男人還真是死要面子。
「多謝，……進去吧。「蘭戚霧道了聲謝，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進去。這是自己的執念，自己逃不掉。
陸子淮見他緩過來了就放開了他的手臂，兩人並肩走了進屋。
老僕早已將小蘭戚霧放在了床上，一名年輕的男子正在解他的衣裳，嘴裡還念念有詞的，「他脈象太亂了，要先給他散散熱，我去打一盆冷水來。「
年輕男子出去后，一位婦人裝扮的年輕女子懷裡抱著一個剛足月的嬰兒走了進來，見她似要到床前幫忙的樣子，卻被老僕說住，「這孩子怕是受了嚴重的風寒，你抱著孩子站遠些，以免過了病氣。「
女人聽了果然站遠了些，但還是看著床上的小蘭戚霧問老僕：「爹，那孩子哪來的？「
「寧老抱回來的，寧老已經尋葯去了。「老僕解釋著。
男子打了冷水進來，趕緊用巾帕給小蘭戚霧冷敷上。
陸子淮看了這麼會也明白過來，這兩個年輕人是老僕的兒子兒媳，還有一個剛滿月的白胖孫子，這一家人倒是圓滿。
只是……
「這寧家祖宅里連治療風寒的葯都沒有嗎？「陸子淮想不明白，一個如此大的世家，祖宅怎麼會如此……如此的破敗，對，就是破敗。
這宅子雖然大卻沒見人氣，除了老僕這一家人外陸子淮還沒見過一個多餘的下人。可笑的是，遇上風寒這種不大不小的毛病居然還要寧行之立即出去採藥。東凜王城裡的寧家是多麼有權勢，沒想到寧家祖宅卻是如此落魄。
還是說這只是十幾年前的寧家。
陸子淮看著身邊年輕高大的蘭戚霧認真的問了句，「現在的寧家祖宅也是這樣嗎，連一點葯都拿不出來？「
「……「世家水深，蘭戚霧又如何能一句兩句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