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富貴花大蝴蝶
出了墨湖,擬之決定乘船去平川,恰好平川水路同墨湖所在的閬雪相接。如此一來,她又能夠如同在墨湖上搖舟一樣,在天地水床間遊盪。
墨湖自然是難忘的,可以後不能老想了,擬之心裡暗暗道。
她一定要去平川是因為平川的焚青寺有一個她不得不見的人。
既然決定來這江湖,那麼自己身上的秘密也不得不去求解。
楚人曾言,「靈女幼成,不問出處」。她一生唯一一次逆道之言,卻是關於擬之的出處。其中提到過焚青寺,關於一個叫軒紀的人。
儘管年幼,但擬之聽進去了,雖說這逆道逆的是天道,山高路長,一意孤行,但她一定要闖。
「擬之,重來一次人生。」
墨湖易出難進,出了墨湖,方圓數十里荒山野嶺,擬之找路找的暈頭轉向,只想找個地方好生躺一躺。
「這剛重開的人生真是夠打腦袋的,開山門一局荒野求生。」
眼前一顆蒼天大樹,擬之看著它盤踞的枝蔓和粗壯橫生的粗枝,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多好的樹啊,能讓人好生躺一躺。
「少主且在此歇息,阿楊為您備好了菜,您一天沒吃東西了,吃一點吧。」女聲嬌嬌柔柔,聲音帶有哭腔。
擬之闔目養神卻怎麼也睡不著。心想這群人多金貴嬌弱啊,一日不吃個飯都讓人哭著求。
「古有聖人十日不食,發憤廢寢,我這個算什麼。」
「可是靈女不見這一事無法改變,少主珍重自己身體才能為日後尋靈女啊!」
靈女?好啊,又是一個來找她麻煩的人,還好她走得早,不然就得被這群人纏上。擬之換了個姿勢懶懶的掛在樹上。
「柏少主,在我們之前天祗府的人也來了墨湖。」馬車上走下來一個戴著半臉金絲面具的人,一身英氣,倒與這少主富貴花的模樣大相徑庭。不過全然看不出男女,就連聲音擬之也覺得一會像男的一會像女的,感覺是個人物。
「天祗府出手,果然利索。看來我們白來了。」
「少主,剛剛青鴿來信,天祗府揚言靈女已經順利入住了!神骨尚且完好,而今靈女和神骨全在天祗府。」備菜的侍女阿楊從馬車后回來。
他們竟然沒把她獨出江湖的事抖出去,擬之回想那晚,月黑風高她搶了人家的弓還一把冰刃過去傷了他們,頓時有點過意不去。
可天祗府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為了護她,把麻煩攬到天祗府,還是想要以神骨的名義揚名立萬威震四海?不過於她而言,都不是什麼壞事,在事情真相還沒暴露的時候,給了她充足的時間探求自己的命數,更重要的是同時也給了她找神骨的機會。
面具人和少主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天祗府一手遮天的念頭倒是一點不遮掩。」
「比起天祗府的本事,我這發憤不食看來無用啊。」
又是一陣笑聲。
擬之是沒琢磨透這江湖人,明明事沒辦成還能擱這笑得出來。她想起來前幾天那個天祗府的北璞南,明明一張高冷清俊的臉,卻老是一副憋笑的模樣。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叫丘容的,面對北璞南的高強武功非爭個輸贏,等她搶了他的弓甩得一手好刃時他竟然笑,不追著她找她爭個輸贏!定是活生生看不起她。
江湖人高深莫測莫非在此?看來她以後也得學學怎麼笑,這樣應該能顯得她沒那麼初出茅廬。
擬之想的入神,絲毫沒注意到腿上慢慢纏上的牽機絲。等她反應過來時,整個身子已經控制不住下面的力量,一把被從樹上拽下來。
凌亂中她看見一陣舞動的紅色,不會吧,她這就從樹上掉下來摔得鮮血四溢了?不過死亡竟然一點都不痛,擬之有點意外。
「睜眼。」
擬之都不知道她摔下來了后雙手捂著臉,聽到這磁性的嗓音,她大概知道是誰把她拽下來了。
她慢慢鬆開手指,一張金絲面具就在眼前,離得近了她甚至能看見面具上細細密密的花紋,像一些古老文字,勾繞開花。
落下來后她被面具人一手接住,原來那舞動的紅色是他的衣服。在樹上看的時候覺得這幾個人好小一隻,沒想到自己落下來掉入人家懷中才覺這面具人是真高大,一看就不像是她打得過的樣子。況且之前搶的那把弓是個魂器,早已消失,她愣是無計可施了。不出她所料,下一秒她便被面具人一把鬆手放倒在地。
她也不叫疼,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英俠,我就是在這樹上睡個覺,沒打算偷聽也沒打算謀殺你們,你這一把把我拽下來什麼意思?」擬之覺得自己在理。
万俟鴻看著這個比自己第一個腦袋的小姑娘,她面無表情,但語氣堅定,眼中空明澄澈,突然覺得有些眼熟。他忍不住越湊越近,心頭緊張以至於不敢呼吸。
「幹嘛?大哥你得講點理吧?」擬之倒是一步也不後退。
「你哪來的底氣跟我這麼說話?」万俟鴻一把掐住擬之的脖子。
擬之只覺得這人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奈何身子被撞在樹上,毫無還擊之力。眼前人眉宇緊皺眼睛猩紅,一種恐懼在擬之心底油然而生。
擬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拼盡全力反抗,可越是如此,万俟鴻越覺得她像那個人,她不該還活著!
「鴻,怎麼回事?刺客嗎?」富貴花少主看見眼前這一幕,万俟鴻一向穩重,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他怎會如此?除非她是刺客。
擬之意識模糊,卻明顯感覺到這個少主來了之後面具人的手慢慢使不上力來了,他好像很怕。
「少主……我」
擬之身子一軟,滑倒在地,白皙的脖子上紅紫色的手印十分滲人。
出乎擬之的意料,剛才的窒息並沒有讓她現在想要大口呼吸,她甚至想睡,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來。彌留之際,她看見那個一身華裳的少主看了她好久,突然一個箭步沖了上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真像個大花蝴蝶,撲著翅膀奔她而來,擬之迷迷糊糊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