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越城封府
烈日當空，萬里無雲。
越城關外，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風塵僕僕。
這輛馬車頗為破舊，拉車的兩匹老馬，似乎也困頓不已。
到得城關處，車前坐著的兩位車夫，與那城關的守衛講了幾句話后，塞了些銀兩，便順利通關了。
關內，馬車的軲轆聲被商販們的吆喝聲所掩蓋，大家似乎都習以為常。
不多時，馬車駛入了一條僻靜的小巷。
巷內，光線暗淡，略為潮濕。
封府側門。
馬車不急不徐地拐了進去，留下了一道濕漉漉的車軋印。
一入院內，光線頓時明亮了起來。
火熱的太陽光，透過樹梢映照在地面，蒸騰起一股熱浪。
樹間，飛鳥掠起，倏忽不見了蹤影。
有孩童的聲音傳來，透著些不安和恐懼。
雜雜踏踏，有人朝這邊走來。
這輛馬車似乎對此地異常熟悉，都不用車夫催趕，直接就朝著馬廄而去。
兩名車夫跳下馬車，其中一人撂起車簾，道了聲，「都下來吧！」
聲音粗獷，略帶威嚴。
話落，旁邊緩緩走過來兩人，「你們就弄了這幾個孩子？」
張麻子朝兩名車夫甩了個不屑的眼光，眼瞅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一眾孩童，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挑剔。
車夫李廣安抬頭，瞪向張麻子，「你說的倒是輕巧，下次，我看你能弄到幾個孩子，哼！」
張麻子冷笑。
一旁隨同張麻子一起的孫三錢，打趣道：「老付，你這一趟，可不行啊！」
被稱作老付的車夫，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衣衫整潔，略為沉默。
頓了半晌，他才低沉著聲音道：「三錢兒，咱們這做的可是見不得光的買賣，萬一哪天被官府瞧見了，咱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孫三錢點頭，「倒也是，可，咱們都幹了這麼久，不也沒被抓到嗎？」
老付看了孫三錢一眼，沒再說話。
李廣安也息了言語，數了數從車上下來的一眾孩童，十二個，不多不少。
行，現在就領著他們到王大哥那裡報道吧？
安頓好馬車，李廣安帶頭領著這些孩童，朝府院深處而去。
聽著這些人的對話，董依依的腦子裡，越發糊塗了。
一些模糊的畫面，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
很奇妙，讓她有些混亂。
低頭，瞅了瞅自己，一身綾衣與其他孩童大不相同。
看著他們骨瘦如柴的樣子，董依依微微皺了皺眉。
眉峰微動，額頭上忽地一疼。
伸手摸去，硬梆梆的，已經結痂。
她是怎麼受傷的？她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心下茫然，不由得朝前看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與其他的孩童們，被李廣安一同帶到了一間閣樓前。
閣樓內，有腳步聲響起。
接著，便見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從裡間走出。
這名大漢，粗眉瓢肚，走起路來，頗有些霸氣魁梧。
目光微微一掃，在董依依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轉了開去。
李廣安湊到那大漢面前，略有些躬謙，「王大哥，看看我這新一批的貨，怎麼樣？」
王才明頓了一下，沒有接話。
張麻子見此，訕笑了一下，「才十二個，連我上次的一半兒都不到，切！」
李廣安抬眸瞅了瞅王才明，「王大哥，我確實只弄到了這麼幾個，我跟老付這次……得，就算我倒霉吧！」
王才明仔細地打量著下首處的這些孩童，似在估量著什麼。
末了，這才看向李廣安，淡淡道：「你跟老付，這次沒有讓我失望！」
老付點頭，心中似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朝王才明道：「王大哥，幹完這票，我不想再幹了！」
王才明本來還興緻奕奕地看著底下幾個孩童，聞言，眉間一頓。
他轉身看著老付，默了半晌，才道：「你什麼時候有這種想法的？」
老付沉默，「王大哥……咱們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我們……還是早點收手吧！」
李廣安平日里常跟老付一塊出入，他倒是沒看出來，對方竟存了離開的心。
偷偷虛了一眼王才明，他不由得出聲問道：「老付，你真……真的要離開？」
入了這殺人越貨的行當，想抽身，可不容易。
「老付，你再等等，要不了十天半個月的，咱們就都自由了！」王才明語調平淡，聽不出是安慰，還是威脅。
老付靜靜地聽著，眉間略沉。
十天半個月？
抬眼，看著面前神色緊張中又帶著些興奮的面孔，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點完數，王才明也沒再提老付這一茬兒，隨手交待了身邊的副手，便又進到了閣樓內。
副手像往常一樣，打發了些賞錢給老付等人，便將這十幾個新來的孩童，領著分配了下去。
董依依走在人群中，腦中雖然還有些困頓，但，身子骨卻十分硬朗。
在這幾個孩童中，她算是最高的，細軟柔美的綾衣之下，包裹著輕盈的身軀，不同於一般孩童，她體態勻稱，骨相十分優雅。
烏黑的眼睛里，似有星塵，靜靜地留意著周圍的事物。
看向走在前面的副手，董依依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聲音輕漫，帶著一股子稚氣，「大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副手年齡似乎不算太大，他低頭回看了董依依一眼。
先前，他沒留意，此番，細看眼前的少女，眼中不由得多了幾分疑惑。
「大哥哥，你在看什麼？」董依依問道。
副手愣了一下，這李廣安和老付是怎麼辦事的？
他們收這些個孩童時，都有編篡一套說辭，既然來到了這裡，那麼一些基本情況，他們大致應該是知道的。
皺眉，「你是李廣安帶過來的？」
董依依忍著腦袋中的不適，眼前閃過先前那位魁梧大漢，點頭。
副手道：「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董依依回憶了一下，她只記得，她是在之前那輛馬車上醒過來的，其他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見董依依一臉茫然，副手心中略略思忖，很快便有了決斷。
總而言之，先把這幾個小娃娃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回頭再問李廣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