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1978（九）

《武林外傳》。

劉天次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驚喜，武林嘛……顧名思義，和武打有關了，如今的香江文娛作品十部當中至少跟武打片有所關聯，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而且如今各電視台的劇本大多是自己寫，自己拍，買劇本的情況很少，作為編劇部的負責人，劉天次對於如何寫劇本，什麼樣的劇本是好劇本，自然是非常的熟悉。

「是劉昊寫的？」

儘管是相信劉瀚文給自己拿的劇本不會是濫大街的東西，但看到封面署名的時候，劉天次還是重視了起來。

劉昊作為歌手成名，是近一件多的事情，但在此之前，他的詞曲作品、文學作品，屢屢面世，每一部作品不能說都是傳世之作，但都有極大的賣點，非常受觀眾、歌迷們喜愛，樓李娛樂也正是因為這些作品而迅速發展起來……當然，桃李娛樂發展到今天，也已經不只是靠著劉昊的作品，開始網羅大批的人才，但毫無疑問，劉昊和劉昊的作品，依然是桃李娛樂的靈魂，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劉昊取得聯繫，要挖桃李娛樂的牆角，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這個劇本並不是《武林外傳》的全部劇本，只是前面四集的內容，從劇本的布局、場景、對話、要素提點、鏡頭特寫等等，寫得非常專業，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劉昊前世不是導演，也不是編劇，但行業這東西就像是一扇扇大門，以外行的眼光去看，進不去這扇門也無法想像背後的東西，但如果是內行，只要打開了大門，門裡的東西可以說一目了然。

劉天次也是專業人士，看了七、八分鐘，便對這個本子瞭然於胸了。

「文哥，你們桃李娛樂有了這個鎮宅之寶，想不發達都不行。」

劉天次抬起頭，目光中不僅有敬佩還有著羨慕，「這個本子，不僅在結構方面強於普通的編劇，故事寫得更好，充滿了笑點。這下子，我對你剛才所說的事情更有信心了，如果貴公司不是真心看好佳視，想要佳視發展，完全沒有把這麼好的故事交給佳視。」

「別光戴高帽子，得來點兒實惠的。」

劉瀚文曬然一笑：「天次，你覺得這個本子多少錢？」

劉天次苦笑：「買本子的錢，現在還是有的，但不瞞你說，真的沒錢拍攝了。」

「天次，如果我僅僅是賣劇本，又何必找你，佳視的情況觀眾可能不了解，業界誰不知道，但既然是把劇本給你們了，就是要想辦法籌集資金拍攝的，但該有的流程一件也不能少。」劉瀚文認真地說道。

「一般的劇本300塊一集已經不少了。」

劉天次看了一眼手中的劇本：「因為是第一次合作，從劇本的質量和阿昊的名氣來說，800算是一個比較保守的價格了。」

「錢無所謂，只是一個態度，以阿昊的身份地位，看不上這點毛毛雨啦。」

劉瀚文擺出一付隨意的樣子……他說的也不是場面話，先不說劉昊一支單曲賣多少唱片，就是他的小說稿酬和票房分紅，那都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字。

自己公司的錢也賺？

廢話！不賺錢要公司幹嘛？

劇本費、票房分紅之類的費用，原本就在成本核算當中，這沒什麼不能理解的。

劉瀚文話鋒一轉：「但條件還是有的。」

「文哥，請說。」

劉天次也明白，對方不可能一點兒要求沒有。

「第一個條件是資金到位后，要立即開始拍攝，因為我們不希望被人挪用資金……天次，不是信不過你和你的同僚，但你們的老闆當中有些人……我不懷疑他們的私人品德，但對他們的行事作風還是了角的。」劉瀚文道。

「文哥，你不用說得那麼委婉。繼續說。」

「第二個條件是，《武林外傳》是阿昊的心血，他在港期間工作很忙碌，但想抽時間跟著攝製組工作一段時間，因為他要確保劇集不會被改動得面目全非。」

「他想當監製？」劉天次沒有在意話中的某個漏洞，而是皺起了眉頭，「文哥，這個恐怕不行，在咱們這行里就沒這個規矩啊。」

劉瀚文笑了笑：「天次，我好歹也是個業內人士，怎麼會不了解這個？但憑心而論，這個本子不是你們自己攢的，你們能比編劇更了解它？阿昊不是要搶監製的活，他也沒時間去幹什麼監製，只是想在先期通過與導演和演員們的溝通，明確如何才能表達出這部劇的內涵。」

「這個……可以，但我希望他不要過多干涉導演和監製，如果有溝通不了的，就來找我。」劉天次無可奈何地說道。

「第三個條件，那就是演員的問題。別誤會，桃李娛樂不會因為這部劇往裡面塞人，但他希望在確認主要演員的時候，他有權提出建議……這個你懂的，因為我們想要通過這部電視劇達到我們的目標，必須嚴格……甚至苛刻一些，其實阿昊真的沒時間，他之所以如此，是為了他的劇著想，也是為了電視台著想，否則這部劇沒必要給你們拍攝。」

「行，這些條件我都答應。」劉天次對此也沒有異議，他也承認，在劇中角色人物性格的把握上，編劇是有發言權的。他們之所以平時無視這些，一方面是大多數劇本都是他們這些工作人員自己攢出來的，另一方面在選擇故事的時候，他們的編劇人員肯定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來編……嗯，這個看看東方不敗姐姐就知道了，改得連金庸都不認識自己的兒子/女兒了。

「天次，答應的不要太快，還有一個問題。」

劉瀚文笑著說道：「電視台購買劇本的時候，劇本的後續寫作權是要歸屬編劇的，周邊的版權也都歸編劇所有。」

「也就是說，電視台光買個光板的劇集？你們也太女干詐了吧？」劉天次說道：「說實話，這真的不好辦。你說的是歐美那邊的行規，但在香江……你也知道，劇本一賣，所有的後續和周邊也都歸電視台了。當然，你們將來是電視台的老闆，反正這肉是爛在鍋里，也沒便宜別人。」

「說得也是。」劉瀚文舉起已經涼了的咖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劉天次也舉起茶杯。

……

在香江，女人能撐半邊天也不是說說而已，不說邵老先生身邊的那位女人，單說佳視目前的掌舵人周梁淑儀，那就是位傑出女性。

這位女強人不僅家學淵源，而且還還曾經到英國羅斯布魯佛朗誦及戲劇學院研究院作研究，並且在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戲劇院擔任教師及演員。

在跳槽前，在無線擔任要職，後來被挖角來到亞視。

她的能力是真強，也真想作出一番力挽狂瀾的事業，但佳視現在不是一艘在暴風雨中顛簸的小船，而是一艘底部開了天窗的船，就算是再高明的舵手也沒那個能力。

沒人比她更清楚佳視現如今的狀況，沒有立即摞挑子走人，那是因為她還有著最後的倔強。

此時，她正在辦公室里看著最新的電視劇收視率的報表，但腦子裡卻想起最近的傳聞——桃李娛樂正在大肆收購佳視的股份，有入主佳視的意思。

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著佳視還有轉機？

可以佳視的情況，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會有人跳出來接盤嗎？這也太冒失了吧？

呼～

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劉天次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天次，這又是有人到你那裡鬧了？」周梁淑儀問道。

她和劉天次是老同事了，並不計較所謂的形式上的禮貌，有時候大家在得到一個靈感或者類似的問題時，表現出比這更失禮的動作都有可能發生。

「我得了一個劇本，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劇本。」劉天次將劇本放在周梁淑儀面前。

不要以為周梁淑儀只會當官，她任無線電視節目監製時，就監製了《雙星報喜》等節目，還製作過不少膾炙人口的電視劇如《狂潮》、《家變》等，所以她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

「新劇本？」

周梁淑儀沒有動，「天次，你知道的，我們現在已經沒有財力拍攝了。」

為了提升佳視的形象，提升收視率，佳視的高層帶著明星大腕們走遍了香江的每一個區域，可以說連邊邊角角的貧困地區也沒有放過，為電視台、節目進行宣傳，更是精心製作了幾部大戲，但現在看來，效果並沒有達到預期目的。

從觀眾調查來看，觀眾們也就是對有米雪、鄭裕玲等人主演的《名流情史》有興趣一些，至於《金刀情俠》、《急先鋒》，以及主打推理破案的《推理劇場》、談話類的《哈羅夜歸人》，都不在大家的考慮範圍之內。

低迷的收視率不僅讓電視台上上下下的職員們士氣低落，就連一眾高層們的心都冷了，做什麼都沒情緒，周梁淑儀剛才發獃就是因為這個。

「老大。大姐大。別沒精打採的，這個劇本是自帶拍攝資金的，我們只需要派出人員來拍攝，然後播出就行了。」劉天次知道周梁淑儀為什麼情緒低落，所以將最關鍵地一項點明。

資金！

果然，周梁淑儀的好奇心被成功地勾了起來：「什麼劇本讓你如此推崇？你不是前兩天還抱怨編輯部的那些人凈出一些老生常談的段子嗎？難道他們終於開竅了？」

「得了吧，指望他們的話，那咱還不如現在就捲鋪蓋走人呢。你絕對想不到這是誰寫出來的劇本。」

劉天次坐下，伸手把劇本的封面翻了過去，不讓周梁淑儀看清楚是誰寫的落款。

周梁淑儀很少看到劉天次如此孩子氣的一面，她拿起眼前的劇本翻過封面：「《武林外史》……不對，是外傳，編劇劉昊。嗯？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好像是最近紅火的那個歌手就叫劉昊吧？還真是巧了，這個名字有那麼好嗎？」

劉天次翻了個白眼：「一點兒也不巧，就是他。」

「那我倒是要看看了。」

開始周梁淑儀只是想應付一下，但看了一會兒之後，她的神色便漸漸地莊重了起來，看得越來越仔細，還不時的翻回一兩頁再看，想是要前後認證一般。

看到最後一面的時候，她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道：「怎麼就寫了這麼幾集？」

「後續創作正在進行之中，這幾集怎麼樣？特別吧？」

「還不錯。」

周梁淑儀矜持的道，「如果他能夠召到你手下工作，原來那些人都可以解散了。」

「我要有那個本事就好了。你覺得現在的佳視還能夠開出比桃李娛樂更高的條件？」

周梁淑儀有同感：「天次，這劇本……怎麼找上你了？」

劉天次簡單的把自己在茶餐廳和劉瀚文談話的事情說了一遍，其中還重點談到最後的三項條件，「你看怎麼樣？」

「我還能怎麼樣？說什麼也不能拆你的台不是？」

周梁淑儀聳聳肩道，「我沒有意見，這個本子很好，拍出來應該是可以的……只不過觀眾們的口味很難琢磨，這已經不是純粹的武打片，不知道行不行。」

「是啊，我也有這個疑慮，畢竟好劇本撲街了的情況，實在是太多了，關鍵是適合不適合的問題。」劉天次表示同感。

周梁淑儀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想不到啊，當初我們那麼雄心勃勃，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現在拍什麼都只是苟延殘喘而已了，就看哪天倒閉而已！」

劉天次聞言也心情有些難過：「老大，未必就完全無救。」

佳視成了今天這樣子，有著多種多樣的因素，但任誰都知道，現在討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佳視已經積重難返，許多人都已經開始給自己找後路了。也就是自己這幾個高層，還在那兒想要做最後一點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