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離鄉

梁端月手下的人心思都活絡，蓮台剛落地，就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站了出來，冷冷地往人群里掃了一眼，頓時鴉雀無聲。

「這次書偽節雖然出了意外，但大家不必如此慌張，我已經吩咐了人重置宴席，今日備的食材眾多，不出半刻鐘便能上菜了。」

「既然書偽節是我們自己的節日，就別愣在這裡！幫忙把桌子凳子那些還能用的東西收拾擺弄好，也能省下不少時間。」

「另外搜查科的到這邊集合，剛才望之大人的牽引之術標註了六個混進來的人，其中一人已經被抓，剩餘的五個若是放走一個，審判會上可別期待著有人會為你們求情。」

男人恩威並施，底下的人也都是心服口服，身強力壯的人便開始收整現場，體弱些的也有事干，可以把各種花的裝飾擺放好，不時幫忙上個菜，一時間大傢伙忙的熱火朝天。

孟晚纓注意到梁端月的眼神在男人身上稍稍停留，片刻之後梁端月道：「他是個很有領導力的人吧，若放在我身上，剛和這些賊人斗完就只會想睡覺。」

說罷，她引著諾初幾人向後台去，說是待會兒可以一起用個晚餐。

「想睡覺也不是你的原因吧，畢竟你的能力……」孟晚纓想起那數個眨眼之間就憑空創造的巨型蓮台，當時的震撼真是不可估量。

「不過你確實說的對，我的能力很消耗體力。」梁端月說道「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的能力名為天巧，取了個巧奪天工的意境，也就是說我能通過三根手指在虛空中的繪製，憑空創造出各種心中所想術法，甚至武器，法寶之類。」

幾人說著話就來到內室，梁端月讓幾人先挑位置，自己最後才坐下。

「你們的朋友呢？我聽聞人說你們似乎和一位名為鶴雲的友人一同前來，可能是從城裡折返的路途遙遠，竟還沒有到。」

「這餐我們稍稍等等，等她來了再吃也好。」

梁端月詢問了諾初幾人的意見，便叫了人將菜品放在廚房保溫。

和梁端月這樣位高權重者說話的機會可不多，諾初心裡塞著一腔子疑問，但話到口邊，想起了最最危險的霍溫凝，便嘆了口氣問霍溫凝該怎麼恢復正常。

「剛才聞人也問過我相關的事，但也請諒解我在這方面才學淺薄。」

諾初聽出了梁端月話語里的無可奈何，便也露出了無計可施的懊惱。

「堂而皇之放你們從信使處進入密林著實容易引人口舌……」梁端月思考著「說起來那些彪形會的賊人不是利用陣法轟出一個巨坑么，數百米的深度讓我都有些驚奇。」

「這陣法威力再大也做不到崩裂山地至如此地步，若是神術另當別論，但我對神靈之力敏感，不可能沒有察覺……」

梁端月的分析極有條理，諾初幾人聽的入神。

「如此看來只有一個可能，這地底原本就有一個百米有餘的空洞，彪形會的成員先行知道了這個信息，才想利用這個空洞的百里落差反將一軍。」

「而密林就是一片未知的地底世界，若是我猜想的沒錯，這個巨大的地底空洞有通向密林的可能。」

諾初一聽就振奮起來，但轉眼有有些擔憂。

「這地底空洞如今都是深水區域，況且範圍極大，找到入口的難度可不小啊。」

梁端月點點頭，贊了句諾初想的周到，隨後便是從腰間的囊袋取出一樣東西。

「這件物事是我當年從密林帶出來的，大概是因為贈予的人太過特殊高貴，數年過去上面獨屬於密林的氣還沒有散去，憑藉著它和密林間的相互吸引，在深坑裡找到路口將事半功倍。」

諾初雙手接過，心想著梁端月能把這件東西帶在身上這麼多年，想必對她也是意義非凡，現今慷慨借給她們幾人，也務必會小心保護。

「望之大人你當年也去過密林？」這會兒輪到聞人玉發問了，她一直在旁和小小的霍溫凝搭話，奈何霍溫凝除了咬她的手指頭就是扒拉聞人玉的衣領。

「去過。」

「您去過許多地方呢，當年派我去德爾的時候，您似乎對德爾也有不少了解，那個遠方的國度您也曾駐足？」

梁端月笑笑道：「我今年年紀也不小，去過這些地方也不稀奇。」

「那您是去看風景還是體驗人情風俗呢？」聞人玉特別崇拜梁端月，關於梁端月的往事每一點都捨不得漏聽。

「都不是，我只是在找一個人。」梁端月道。

「找一個人？去密林是找她，去德爾也是？」

梁端月低下頭，少有的落寞：「嗯，我幼年的時候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想著留在邊境的家鄉，做個綉娘，畫師，走街串巷的小販，什麼都好……」

「一恍卻這麼多年過去，背井離鄉。」

「那您找到那個人了嗎？」聞人玉看向梁端月。

「人生總是不圓滿的，想開了就好，對於想見的人也是一樣，一輩子見不到也……」

梁端月不自覺地咬住了嘴唇：「也算是命吧。」

這並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諾初見氣氛變得尷尬趕忙岔開。

梁端月今年多少歲了？

雖然面容永遠年輕，但她已經29歲了。

諾初隱隱約約記得《絕仙》透露過梁端月是15歲離開家鄉。

若按照她的說法，她只是為了尋找那一個人放棄了原先有的一切。

如今，她已經尋找了足足14個年頭。

明明離開時的她才是一個15歲少女。

「望之大人，當年你也是去過密林的，我們幾人正準備出發，路上的危險可否先給我們透露透露？」諾初說道，順道告訴了梁端月她們已經知道的消息。

「危險？佛門，將骨，中柱，境……已經很全面了。」梁端月猶豫了片刻。

「你剛剛說的這些危險都是在正常情況下容易遇到的，但你也得警惕著，如果出現例外呢？」

「例外？」諾初重複了一遍。

「密林是鬼域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就別把它看做是一個笨的死物，我接下來說的這些可能不太吉利……」

「但如果你們真的遇見了我說的狀況，絕對要冷靜，按照我的提示去做，不然……你們都會死在那裡。」

諾初打了個寒顫，鶴雲才剛來，一進門就聽見「你們都會死在那裡」，當時表情就豐富起來。

「如果它問你，你住在哪裡時，你一個字都不能說，甚至不能眨眼，因為一旦眨眼就會被發現，直到聲音漸漸消失。」

「啊？」諾初道「它……它是誰？它為什麼要問我住在哪裡？」

「如果你不想被切開的話，按照我說的做就好，密林前的一片區域是混亂雜交的，什麼東西都可能存在。」梁端月道。

「只要這樣回答就能安全嗎？」鶴雲終於暴露了膽小的一點，聲音發顫。

「不，它可能來找你第二次，畢竟只要它第一次找你，在它眼裡你就是有著特殊香味的存在。」

「香味？它要吃我？」鶴雲踮起腳尖，雙手瑟縮地放在腿上。

「吃？我不知道，你會失去某個器官，甚至連眼球都被碾成碎末……我不知道是哪一個結局。」梁端月道。

鶴雲表情當場失控，臉色一片蒼白。

只有孟晚纓神色淡定，她對著鶴雲道：「放心吧，我在你身邊，你絕對不會有事。」

諾初也是心慌，可孟晚纓在桌下伸出手來，將諾初發涼的手緊緊放在手心。

我在，別怕，一定會保護你。

諾初這才一口氣緩過來，忍不住將身子靠的離孟晚纓近了些。

「第二次試探時，你的左手處會出現藍色的一片，記住，你要死死地盯著那片藍色區域，千萬，絕對不能往身後看。」

「做到這點后，它會問你，我在哪裡？」

「一個字都不能錯，你只能回答這兩個字，藍色。」

「藍色。」

「我先前的同伴就是因為回頭看，看見它在背後，於是回答背後，臉部鼻子以下的部分被全部切割掉了。」

也就是說，梁端月之前的同伴一半的臉都被它「吃掉」了？

「若它還是不肯放過你，它會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它會先和你打招呼。」

「等到它說你好的時候，捂住耳朵，拚命往你的右後方跑，其他方向都會遇到奇怪的東西，東南方會有人一直貼在你的脖頸處呼吸……」

「或許……不是人。」

梁端月說完這些后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能夠補充的了，便叫侍從把熱好的菜端上來。

這一餐，幾人都吃的乏味，原來密林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