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器宗林家
與此同時,器宗林家祖居門前,一位黑衣男子正步履匆匆地闖入院內。
他的嘴鼻掩在鏤空雕刻的狻猊紋路的黑色面罩下,明眸純粹凈如萬年雪山上不化的玄冰。
他一手執劍另一隻手緊緊攥著行家的傳條,上面記錄的內容正是林戒躁委託行家代為傳達的訊息。
面罩男腳步奇快,像陣黑風咻地一下竄進院門。
大門旁守亭的老者見此,眼皮子都沒抬動,顯然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小娃娃就是急躁。根骨尚可,努努力說不定能跨過那一步。」待面罩男走遠,老者不忘感慨回憶一番,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聽說林銳那小子要回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長進。」老者說到這面上閃過一絲憂愁,停頓了一會接著說道。
「想當年九子之名何等威勢,誰曾想如今竟會落得個青黃不接的局面。」老者面露擔憂,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想來家主已經為林家鋪好後路,我這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就不要操心了,看好門才是正事。」
……
面罩男在古樸的木質長廊上七拐八拐,不一會兒的工夫便到達此行的目的地。
劍閣,一座沒有劍的劍閣。
這是一座典雅的木質三層閣樓,兩端飛檐,一端正對西面,一端正對南面,大門朝西南敞開,每一層都懸挂著一塊刻有不同字句的匾額。
第一層是刻有『剛柔』二字的橫匾。
第二層是刻有『日月歸虛』四字的豎匾。
第三層則是空白一片黑溜溜的橫匾。
此處雖是林家禁地,但林家卻從不禁止任何人進入,只要想就可以隨意出入。不過有個前提,必須走正門。
當然,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跨過那扇大門,實力不濟者最好不要嘗試,容易落下暗疾。
面罩男仰頭看著劍閣略微出神,每一次來此他都會被其上虛無縹緲的氣息吸引,獃滯不動。
不過這一次他僅一個恍惚便回過神來,推開房門進入閣內。
劍閣第一層只有兩幅字畫,一左一右的懸挂在離房間左右壁面四分之一處的位置。
透過字畫中間空缺可以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
字畫正對著大門,面罩男一推門就能看見上面的內容。
左側字畫上只有一豎墨痕,位於畫紙的正中心,簡單明了,乾淨利落。
右側的字畫就花哨多了,整張白紙都畫滿了扭曲的線條,橫的、豎的、斜的雜亂地分佈在畫紙上,粗略掃一眼就像三歲孩童的塗鴉。
面罩男還記得初登閣時,自己在門檻徘徊一年始終不得要領,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才在家主指點下成功登足二樓。
而三樓,他至今也未敢妄想。
面罩男回身關上大門,穿過兩幅字畫登上二樓,以他如今的實力簡直易如反掌。
二樓的布局更為簡潔,因為這一層空空蕩蕩,只有一條通往三樓的樓梯。
面罩男走到樓梯前便停了下來,因為此處就是他的極限,他還沒有完全參透第二層的奧秘,若毅然登樓,後果絕不是他能承受的。
「家主。」
面罩男朝樓梯抱拳躬身,聲音清爽利落,「二爺有消息了。」
聲音很快散去,面罩男始終保持恭敬的姿勢,看樣子,若等不到樓上之人的回復是不會起身了。
一刻鐘后,面罩男神色明顯有些不持,但他仍舊吊著一口氣維持住身形。
「慕秦,有什麼事,說吧。」一道沉穩的男聲從樓上傳來。
面罩男,也就是林慕秦聞聲,身體一震,氣力立馬提了上來。
「二爺傳信稱已到巨獸森林,並從一位少年行者口中得知某樣東西即將出世,會將巨獸森林一帶化為死域。」
「因此二爺決定留在巨獸森林抵禦災難,由七爺護送林銳公子和他的朋友回族。」
林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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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說完有些遲疑地問了一句,「家主,需要提前準備么?」
「提前準備?」沉穩男聲有點意外,那個惜字如金的林慕秦竟會主動這麼問,真是難得。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林慕秦轉身下了樓,不帶一絲猶豫。
「下次見面就不要那麼拘束,我們林家,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林慕秦把即將跨出門檻的腳放下,恭聲應道。
「是!」
然後他又呆立了兩息,確定沒有動靜后又抬起了腳想要跨過門檻。
沉穩男聲又湊巧響起。
林慕秦再次把腳放下。
「嗯,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打算什麼時候登上三樓?」
林慕秦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十息之後,林慕秦依舊沒有開口,沉穩男聲適時響起。
「你不必著急回答,自己心裡清楚就行。」
「是。」這一次,林慕秦語氣中多出了幾許迷茫。
林慕秦佇立在門前,既不離開也不上樓,就跟木頭似的杵在原地。
他不是在思考問題,而是在等沉穩男聲提問。
一息、兩息、十息、一刻鐘。
「咦?你怎麼還在。」沉穩男聲有些驚訝。
林慕秦沒有說話,就呆杵在原地。
為什麼還在,你心裡沒數嗎?
「咳咳,你可以走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沉穩男聲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尷尬。
「是!」林慕秦抬腳出閣,轉身將門合上,大步離去。
何時登樓?
心未明,何以登樓。
……
視線轉到劍閣第三層。
月光透過窗欞,勉強可以看清房內的布局。
和其他兩層一樣,第三層依然簡潔,只有一張七尺長的木質長桌。
有一人影正立於長桌前,手執毫筆,筆走龍蛇,似在寫些什麼。
然而湊近一觀,他只是在憑空筆畫。
「哎,我說小九,你回來就回來吧,幹嘛不走正門。」人影忽然自言自語起來,聲音和之前詢問林慕秦的沉穩男聲一模一樣,想來此人定是林家當代家主林戒驕無疑。
閣樓內靜悄悄的。
「不說話我可把你當賊抓起來了啊。」林戒驕繼續自言自語,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仍在筆畫著。
「大哥別來無恙,多年不見你倒是精進了不少。」散漫的聲音從暗處傳出,怎麼聽都覺得像是調侃。
「何時發現我的。」
「一開始。」
「哦,騙人的吧。」
「沒。」
「切,誰信呢。」
「說吧,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回來看看啊!」
「別人我還真信了,你,呵呵。」
「你什麼態度啊。我好歹也是林家九少,外人見了都要尊我一聲九爺呢。」
「我還是你大爺呢。快說,沒看到我正忙著么。」
「好吧,大爺就大爺吧。」
兩人一唱一和,雖然看上去就像是在吵架,但卻在無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林戒驕還在筆畫,第三層依舊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學院那邊最近很不太平,鬧得挺不愉快的。」沉寂一陣后,林九爺的聲音再次響起,比起之前的散漫,這一次略顯鄭重一些。
「哦,你也知道?」林戒驕明知故問,揶揄之意非常明顯。
「你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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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住進深山老林,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知道。」林九爺有點炸毛,他知道林戒驕這是在打趣自己,但就是忍不住辯解,一如從前一般。
「你果然還是一點變化也沒有。」林戒驕頗為感慨,「這件事跟我們沒關係,你別管。」
「嗯?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幕。」林九爺肯定的說道。
「何以見得。」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了解啊,看你這反應我大概能猜出個七八分了。」林九爺得意洋洋的說道,他從來都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真的不管了啊。」
「但願如此。」林戒驕語氣中滿滿的不信。
林九爺被他的態度噎得不輕,頓了好一會才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忍了。」
「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小孩子氣。」
「我樂意。」
交流至此,林戒驕終於捨得停下筆畫。
「好了,該談正事了。」林戒驕的語氣不復之前的鬆散,正式切換到家主的角色。
「此次歸家,應該是為了家主之位吧。」
林九爺沒有說話,他卻有此意。
林戒驕接我說道:「你覺得林慕秦如何?」
「剛剛出去的少年?」
「嗯。」
「刻板,守舊,我不喜歡。」林九爺想也不想的說道。
「那你是同意了。」林戒驕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我同意什麼了,我又不是家主,關我屁事啊!」
「之前的確沒關係,以後就說不定了。」林戒驕肯定地說道。
林九爺沉默了一陣,「你不會是想...」
不等他把話說完,林戒驕搶先說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就知道見你准沒有好事。」林九爺破口大罵。
……
待罵聲停下后林戒驕淡然道:「罵夠了?」
林九爺上氣不接下氣地吐出了一個字,「沒。」
林戒驕乘勝追擊,「那怎麼停了。」
「沒詞了。」
林戒驕曬然一笑,「不錯,功力見長不少,比以前多了幾句。」
「我...忍了。」林九爺咬牙切齒道。
林戒驕表示非常不屑,「呵。」
一輪插科打諢后,林戒驕正聲道:「說真的,你到底願不願意接下此事。」
「我...」林九爺猶豫了,因為他一旦答應,很可能一輩子都要綁在林家,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為家族拋頭顱灑熱血,他定提劍就干,絕不推脫。因為這是他應盡的責任。
但要讓他就此受困於這一畝三分地,恕他實在無法接受。
林戒驕了解每一位兄弟的性情,甚至比他們自己都要了解。
「小九,我知道你在猶豫什麼,我可以為你破例。」
林戒驕語氣誠懇,然而回應他的依舊是一連串沉默。
林戒驕沒了法子,只能哀求道:「算是阿兄求你了,小九!」
林九爺還是第一次見兄長如此低聲下氣,遙想當年,林家九子威名遠揚,作為兄長的林戒驕是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為了家族這般懇求自己。
心終究是肉長的,在家族情義與理想不可兼得的情況下,林九爺最終選擇成全前者,「唉~兄長,何至於此。小九應下便是。」
話音落地,閣樓內再無聲響。
林戒驕知道林九爺已經走了,他轉過身來到窗邊,看著窗外那輪明月,輕聲道:「拜託了,小九。」
「林家下一任家主絕對不能像我們九人那樣,無法無天,隨性散漫。他必須在林家失勢后穩住大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