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蝶契約
「葉離哥哥小心。」方小妹手執頗具分量的陣傘,將葉離牢牢護在身後,緊繃著一張小臉,像極了護食的小貓。
白狐鬼鬼祟祟欲要趁機溜走,被烈古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頓時有如千斤壓頂,沉得四肢挪不開半步,只能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可憐巴巴的抗議兩聲。
烈古魄懶得理會,目光如尺直直看向前方,對這倆位不知該稱作什麼的東西,他同樣抱有極大的興趣。
大骨撐地,奇特之身晃悠悠,搖搖擺擺的立了起來,破爛的棕灰披風隨風鼓動,好似隨時都會被吹走一樣。游兆靜靜地杵在一旁一動不動,二者看起來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小妹,你來指揮,該怎麼做我全力配合。」葉離對方小妹的能力有絕對信心,既然她確定奇特之身是陣點之一那就一定不會有錯。
方小妹微微點頭,傘具輕揚,陣形展開。
「哥哥,我需要用它身上的陣點一起組成解除陣法,你且把手給我...」
方小妹拉過葉離的手掌在其掌心悄悄比劃,嘴裡還配合著解釋起來。
「這是第一處,這個是二,三...」
「一共是九個點位。這些東西,哥哥都記牢了嗎?需不需要小妹再講一遍。」方小妹抬起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葉離。
撓了撓臉,葉離勉強的笑了笑,「還好沒有忘記姑姑教的那些東西,不然真不知道你在瞎比劃什麼。」
「哥哥如果忘了,姨姨會揍你的哦。」方小妹很嚴肅很認真地看著葉離的眼睛。
「安啦,不開玩笑,當時學的那麼辛苦才會了一點東西,怎麼可能還回去啊。」
葉離撥開少女的手掌,瞥了一眼烈古魄,然後獨自迎向兩個異類。
游兆主動上前截住葉離,烈古魄知道葉離的目標是那副骨架,於是主動替他應下游兆。
「在你身上我感受不到惡意,我覺得沒必要打架,可不可以請你配合一下?」
葉離和奇特之身同高,二人對立誰也不矮誰一頭。
「你不怕我嗎?」奇特之身的聲音呈中性,分不出男女,辨不清情緒,聽到人耳朵里非常舒緩,像一縷溫暖的春風。
「大陸上奇人異事有很多,我差不多已經習慣了。」葉離腦袋裡自動浮現出了鬼嬰的小身板。
「好。我可以配合你。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當然,不管你答的對與錯,於我滿意與否,只要說的內容屬實我就配合你行動一次。」奇特之身慢悠悠的點了點骷髏腦袋。
葉離心裡想著這位還是挺好講話,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下來,「可以。」
烈古魄眉頭一緊,他沒有第一時間和游兆動手,便是在等葉離那邊先撥頭籌,結果聽到這段對話,不禁詫異地看著他們。
搞什麼!
游兆也在靜觀其變,如同蠟像一般橫在烈古魄的身前。
「第一問,你從哪來?」奇特之身也不墨跡,開口就把葉離整懵了。
葉離想了一會,心道,下一問是不是要到哪裡去?
「咳咳~我從東邊來。」拋開胡思亂想,葉離如實答道。
奇特之身靜立片刻,然後一抬腿骨,在沒有葉離指引的情況下走到了正確的位置。
方小妹見狀眼前一亮當即抽傘,向東方甩出一個陣基,同奇特之身所站之位連結出一條隱形的陣線。
對於奇特之身的舉動,葉離渾然未覺異常的地方,反而乖巧的跟在後面等待回答第二問。
「你有沒有碰過龍器?」
葉離聞言不假思索道:「何為龍器?聞所未聞,更不曾碰過。」
奇特之身又是思索片刻後走向第二處,方小妹故伎重施落下陣基,葉離如影隨形,一切都和第一次一樣順利。
「你可認識...」
葉離沒有聽清奇特之身說的人名,但他心裡很確定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於是果斷搖頭。
「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這一次奇特之身呆了好久,然後才挪步走向第三處,方小妹和葉離再次隨著它的移動做出了和前兩次一樣的動作。
在場的人對這樣的畫面無一表示疑惑。
之後的第四問,第五問也是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葉離全部回答,奇特之身配合得很爽快,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向相應的位置幫助方小妹組成陣法。
烈古魄看了半天沒有看出問題,可是御魄篇賦予他的野性直覺卻一直有種淡淡的危機感,始終揮之不去。
有危險?
心煩意亂的烈古魄四處觀察,一轉頭怎麼也找不到白狐,心下終於坐實了預感原地警惕起來。
那隻狐狸被他用御魄篇威嚇過,不會亂跑,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蒙蔽了他的雙眼。
意識到這一點后烈古魄悄悄運轉御魄篇,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就像一個做夢夢到自己即將溺亡的人,拚命的掙扎著然後一個激靈突然睜開了眼睛。
天上光芒漸漸隱沒,虛幻的彩色鱗粉自體表盪開化作空氣,冷汗汩汩地從側臉流下,烈古魄難抑急促的鼻息,凝眸定視懷抱白狐,一直未曾動過的奇特之身。
「好手段!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拖入幻境。」烈古魄身軀佝僂,嘴裡長出獠牙,黑色毛髮如松雪膨發而起。葉離與方小妹定定地立在一旁,雙目無神彷彿丟了魂似的樣子令他不敢有絲毫鬆懈。
游兆上前攔截,記憶重演,烈古魄這次不裝客氣直接撲咬了上去。
涅夜影,踏影!
面對來勢洶洶的影豹,游兆毫不慌張,一桿長槍槍挑而起,迅如雷霆,重若群岳,精準命中涅夜影的下腹部位。
涅夜影吃痛後退不敢再莽撞接近,開始圍著游兆觀察破綻。
奇特之身依舊不動如山,懷中的白狐就像被下了定身術一樣乖巧的縮在它的懷裡。
……
第六問,問到了葉離的過去,葉離非常糾結地想了好久,答道:「我不想回答。」
奇特之身聽到這個答案頗為意外,沒人能在夢蝶的影響下撒謊,葉離說的都是真的。
「那你想改變過去嗎?我可以幫你。」奇特之身來了興趣,追問道。
「這是第七個問題嗎?」葉離想也不想皺眉反問。
奇特之身反笑,「你覺得呢?」
「我不想。」葉離一答解兩問,奇特之身發現附身在葉離身上的夢蝶遇到了反抗。
「很好。」奇特之身遵循夢蝶之契的約定走到第七第八個位置,方小妹立即跟進落下陣基。
還剩最後一處(問)就能釋放這個陣點了!葉離和方小妹心頭火熱,他們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麼順利。
「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拒絕我?」奇特之身背後亮出巨大的蝶翅虛影,輕輕煽動散作無數彩蝶停落在葉離和方小妹的身上。
夢蝶三千·契約。
一隻契約彩蝶會竊取被附身對象的一個淺層想法,既對方眼下想的最多的事。
奇特之身可以根據這個淺層想法決定是否形成契約,以引導對方進入自己的節奏。
當契約成立時,被契約者會遺忘所有的契約內容和契約簽訂期間說過的話。只要奇特之身自己不打破契約事項和解除契約,被契約者就會潛移默化地遵循契約的內容行動或者思考。
當然,契約不是絕對無解的,比如被突如其來的天光刺激的烈古魄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游兆、葉離、方小妹、白狐、烈古魄,在第一次看到奇特之身的時候便被種下了強制性的契約彩蝶,形成潛意識契約,之前經歷的種種皆是他們在奇特之身眼皮子底下的想像。
即,葉離在眾人的想像中追尋方小妹,遭遇白狐,和烈古魄戰鬥,與方小妹合力壓制涅夜影。實則本人就站在奇特之身跟前沒有動過。
個體極難覺察自身背負的契約數量,一層疊一層的契約有時候甚至會讓奇特之身自己都感覺深陷虛幻。
契約彩蝶落在方小妹身上很快沒入體內形成嶄新的契約,反觀葉離身上的彩蝶則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只要有一點求於人的念頭就會觸發彩蝶。你怎麼會沒有?」奇特之身非常意外,揮一揮臂骨區散停留在葉離身上的彩蝶。
「因為我不在乎啊。無論如何,過去的一切都不能影響現在的我。」葉離像從未見過彩蝶一般繼續回答第九問。
奇特之身聽罷很不滿意,「但是過去的一切才成就如今的你。為何不願改變過去。讓自己變得更好。」
「你的問題我已經答完了。」葉離無視奇特之神的教唆,開口提醒。
「但我不想履行約定。」
一言出,夢蝶亡。葉離身上散開彩色鱗粉,種種不合理的畫面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小妹!」葉離驚悚於奇特之身的『未卜先知』轉身小跑到方小妹身邊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勁的搖了搖。
看著那對無神彩的宛如丟了魂一樣的眼睛,葉離怒不可遏。
「你幹了什麼!」憤怒的葉離沒有發現烈古魄和游兆消失,手執壤劍回身打向奇特之身。
大骨迎擊打碎揮砍來的壤劍,葉離順勢發動星落將其囚縛,然後抬腿狠狠的補了一腳。
奇特之身倒飛出去,還沒等它爬起來葉離便追擊上前朝他肩膀重重地補了一劍,直接把它壓跪在了地上。
「有什麼事情沖我來,不要為難她!」
對於怒目而視的葉離以及逐漸加重的劍壓,奇特之身微伏軀體一言不發,下一眼散作漫天彩蝶,從葉離劍下公然走脫。
夢蝶三千·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