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化第六天
睢晝定了定神,邊用一隻手草草理了理衣襟,邊走到鶴知知近前。
「公主。」
鶴知知一直定定打量著他,此時輕聲回應道:「你沒事。」
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睢晝又暗中咬了一回牙,冷颼颼的眼刀直衝身後跟來的景流曄飛去。
面上卻做淡然狀,道:「沒事,只是因為一些意外耽擱了時辰,我向公主賠罪。」
「賠罪不必。」鶴知知搖搖頭,蹙眉似是憂愁,「只是我一想到國師安危不明,這幾個時辰也不知去了哪兒做了什麼,就於心難安。」
睢晝眼底暗芒微閃,挽著笑意溫聲道:「好說,改日定向公主一一說明。」
「一言為定。」
「嗯。」
鶴知知烏仁一般透亮的眼珠這才從他臉上錯開,越過睢晝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男子。
青年朝氣蓬勃,鋒芒畢露,英俊的面容上儘是屬於年輕人的驕矜,彷彿連髮絲都飛舞著張揚之意。
鶴知知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許久,久到睢晝都忍不住在他們之間來回看了兩眼。
似是終於辨認出身份,鶴知知開口慢慢道:「丁洋王世子。」
只是莫名的,那聲音中似有幾分森寒。
景流曄咳了一聲。
他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形下和公主碰上面,這不僅暴露他回京后不先進宮、對皇家失了禮數的事實,而且還很有幾分尷尬。
但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應聲:「景流曄,拜見公主殿下。」
鶴知知不咸不淡地應了,便又轉頭看向睢晝。
「你既然平安無事,我也先回宮了。」
睢晝點頭,又不自覺跟上去兩步:「我送殿下。」
但鶴知知只讓他送到門口,睢晝站在門框邊,遙遙看著鶴知知肩頭的那枝杏花消失在山花叢中。
他放在袖中的手心微微握緊,垂下視線折身回屋。
景流曄正端起一杯涼茶狂飲,他帶了瓜子乾糧進密室,但忘了帶水,吃得口乾舌燥。
「早說你是國寶,輕易碰不得。不過是幾個時辰不見人,公主竟然親自來尋你。」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小公主。模樣倒真漂亮,畢竟皇后當年亦是都城第一美人,就是冷冷的,看著不大好接近……」
「你想接近公主做什麼。」
睢晝黑著臉打斷。
景流曄一愕,莫名地抬起臉:「瞧你說的,方才不還是你勸誡我要敬畏皇室,遵從和諧的君臣之道。我只是想同公主拉近關係而已。」
正說著,一個小廝匆匆跑來,看衣服制式,是景家的人。
小廝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國師世子行了禮,就抹著臉喊道:「世子爺,咱們家被包抄啦!」
景流曄一驚,捉著他詳細問道:「你再說仔細些?被誰圍了?若是真有人圍了景府,你又是怎麼到了這裡。」
小廝道:「是御林軍!公主殿下派來的,里裡外外圍了三層,可嚇人!」
景流曄著急道:「原來如此!難怪她方才那樣盯著我看,看來是找不到你時,把我當成謀害你的兇手了。我當真冤屈,快隨我回去,同那些御林軍說清楚。」
「哦,那倒不用。」小廝忽然從一臉焦急之色恢復了面無表情,淡定道。
「這又是為何?」
「御林軍原本也只是守在景府外,並未嚇到老太妃和王妃。更何況,小的來將龍塔之前,御林軍已經撤去了。」
「那你著什麼急?」景流曄撫著胸口,真是被這小廝平白嚇出一聲冷汗。
「那是因為,老太妃說,『定是流曄這個兔崽子在外惹是生非,驚動公主大駕』,所以讓小的來代為傳話,好叫世子爺知道自己犯的錯。」
景流曄:「……」
睢晝容顏清冷,神色泰然,細看之下竟還有幾分愉悅,經過景流曄時,抬手在他肩上飽含意味地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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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少了景世子的月鳴殿,總算恢復了往常的寧靜。
睢晝坐在廊下,仰面迎著清風,山中野鶴拍著翅膀飛過來,落在檐下、院中,圍著睢晝打轉。
這些山中的靈鳥向來親近睢晝,只要沒有外人在,總能在他身邊看見幾羽自覺飛來的鳥雀。
點星在一旁玩著一把木雕刀,睢晝教了他手藝,可惜他還學不大精。
一邊細細地觀察刀口,點星一邊閑話道:「今日大人驟然沒了蹤影,提前一聲招呼也沒有,月鳴殿上下真是亂作一團。公主問起來時,也不知做如何解釋,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睢晝無奈:「該怪我,許久沒碰上景世子這樣的愣頭青,沒多做一手準備。」
「不過,公主果真對大人上心得緊。」點星放下雕刻刀,托腮回憶道,「公主來的時候,不僅早早就查到最後一個同大人會面的就是景世子,還在眨眼之間便安排好了人手。大人說得沒錯,公主真是很擔心大人的安危!」
他原本覺得,金露殿那位公主只會肆意妄為,十分可惡。卻沒想到為了保護國師大人,那殿下行事會如此雷厲風行。
點星打算改變一下自己的看法。公主殿下,還、還算有可取之處嘛。
睢晝想到今日公主出現在月鳴殿等著他的情景,雙手撐到身後,望著漫天星辰。
他從來都知道公主對自己有一份非比尋常的關注和執著。
外界甚至常常因此有些流言蜚語,連忠心耿耿的點星聽在耳中,都惱怒不已,甚至忍不住來向他問詢。
但睢晝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在他眼中,他與公主有自幼一同長大的緣分,月鳴教與皇室的關係又盤根錯節,他們之間比旁人更親近,很正常。
直到今日,只是因為他失約幾個時辰,公主竟就親自趕到了月鳴殿來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