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烏衣少年
第一章:烏衣少年
清晨的風帶著一絲涼意,搖晃著冰涼的露水,日曉東出,和煦的陽光慢慢傾瀉,染紅了天邊的雲,如一筆濃艷的墨彩在天空肆意揮灑。遠方有狼煙緩緩升起,斜著腦袋杵向邈遠的天空。經過了千萬年的變遷,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原來的模樣,只有那棋布滿地的城池依託著高低縱橫的山河,望穿古今。
風行雷厲,日升月隱,多少人聚了又散,來了又走,像繁花落盡,不留一點痕迹,如從未開過。多少事對了又錯,敗了卻成,像星散漫天,難尋一絲規律,似從來不懂。多少王朝的興衰結解,都歸為往事。多少英雄的潛躍吐吸都成為笑論。最後,只剩下那捲卷史書還記錄著以往的狂熱,篆刻著歲月的滄桑。
封靈山上滿目蒼翠,如一顆瑩綠的寶石,耀著綠光,沒有一絲殺伐之氣。這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地方,尊主朝穹窮盡畢生心血統一了宗地,並脅迫滄帝自降為侯俯首稱臣,完成了宗滄首次真正統一的創舉。戎華謝后,本該錦袍琉冠,君臨天下,而他似乎忽然對他辛辛苦苦打下的錦繡河山失去了興趣,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宗地分封,不顧眾人反對揚長而去,獨自隱入沉月谷,再也沒有出谷半步。而據說沉月谷,就在這封靈山上,將整個山頭分成兩半,但很少有人知道封靈山到底在哪。這真假參半的說法也不知出處,但似乎挺被世人接受。
一行人馬從遠處飛馳而來,在密林中驚起一群鳥雀,其中不乏珍禽彩雉,而騎馬之人卻無暇觀看,只顧拚命的催促戰馬趕路。很快便來到了山腳下,但他們並未做分毫停留,直接策馬往山上賓士,幾匹強健的戰馬也未做分毫猶豫,雖然喘著粗氣,速度並未減慢多少,還好山勢並不陡峭,也沒有什麼亂石,不一會便登上了半山腰才陸續下馬。
為首的是一個面容清麗的女子,華衣上沾了不少血跡,儘管倦容滿面,卻依然警惕的審視著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塊高大的界石,界石上「沉月谷」三個大字鐵畫銀鉤,遒勁有力。每一筆都透出一種輕狂,一種驕傲,旁邊是用大篆寫了八個字的附言
「異心莫擾,行軍止步。」
筆法精細果斷,規整和諧,如同千軍萬馬在耳邊吶喊,威武雄壯,莊嚴肅穆。
「這就是沉月谷?」
後面閃出一個黝黑壯碩滿臉鬍鬚的將軍,臉上陰晴不定的問。顯然這裡與他與他以為的樣子有太大的差別,齊腰的荒草極力向天的方向伸著,只留出一條小路蜿蜒的爬向谷內,兩邊的崖壁上長滿了青苔,如妖龍垂下的涎水,滑膩的包裹住崖壁上那些尖利的稜角。
另一個略顯精瘦的輕甲兵衛走向界石,盔甲摩擦草木發出沙沙的聲音,彷彿有隻野獸正慢慢靠近,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咬向他們的喉嚨。他似乎也聽的不自在,拔出修長的佩刀隨手一揮,亂草不傾而斷,隨即走到界石旁,摸了摸界石上的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
「這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有人居住過的樣子。」
「既是尊主隱居之所,也不是你我可輕易揣測的!」
為首的女子看了看說道。
而那個壯碩的兵衛卻急躁了起來嚷道:
「不進去看看啥都不知道,快走吧!」
說完就沿著小路帶頭沖了進去,其他的人也立刻跟了上去,只剩下最後下馬的那個穿著淡藍色衣服的少女站在那裡,對著界石發獃,一陣微風吹過,幾縷長發凌亂到精緻的臉上,顯現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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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我們進去吧,嵐兒?!」
為首的女子向少女喊道。少女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才轉身追上了他們。
谷口長著一片很密集的樹林,但很小,像庭院中的照壁一樣把谷口和谷內隔開,只留下僅容一人通過的小路,蛇行而入。過了樹林,他們看到了一大片空地,這裡與外面相反,雜草並未長出多高,僅僅沒過鞋底,放眼望去,幾乎沒有長到腳踝的植物。這使得本來就很大的地方顯得更加空曠。空地中間磊著一座兩人多高的八面神壇,正對著他們的一面是兩行寬大的階梯,在階梯之間的斜坡上紋著「蒼龍絞月」的浮雕,不知出自哪位巧匠之手,久經風雨依然生動傳神,躍躍欲出,像是真有一條九首妖蛟盤繞在一輪滿月之上,眈眈的窺視著天下。此時日光正好從上方擦過斜坡,給浮雕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顯得異常華麗。
忽然,一個黑色的身影閃出迅速的落在神壇上,似有千鈞之力,卻沒有揚起一絲塵埃。他們開始緊張戒備,但見只是一個少年,也沒有什麼惡意的舉動,便把拔出一半的佩劍又收回劍鞘。少年看了看他們,特別看了一眼那藍衣女子,隨後裝作不認識的和聲問道:
「你們,有什麼事?」
語氣讓人感覺有些輕慢,為首的女子顯然是經過事故之人,她輕輕的看了看左右,示意不要妄動,把手上的鐵匣交到消瘦衛兵手上,自己則上前一步重疊手掌行一淺禮說道:
「在下雲州牧林允之女林青瑤,我們想拜見尊主,有要事相告。」
林青瑤始終沒有低一下頭,而是肆無忌憚的打量這個少年,這少年不太高的身材顯得有些消瘦,一頭桀傲的長發用灰色的頭巾束著,幾縷烏黑的髮絲不安的擋在清秀的臉上,隱約可見兩撇劍眉水平挑向額角,擋不住星辰一樣的目光,一身黑色的長袍被微風輕輕吹起,顯現出肩膀寬大的稜角。
少年略微遲疑了一下,轉身朝著一側簡單的拱手說道:
「朝煦,字令清,跟我來吧。」
言畢便走下神壇朝谷內走去。林青瑤一行只好跟上去,走近才發現那神壇遠比自己所看到的精美,不只是正面,神台的其他幾個面也紋著各種獸紋,鬼霾、玄虎、天吼…這些凶獸都顯得那麼生動,那麼妖異,肆無忌憚的打量著這些外來者,彷彿真的是一種威脅。而他們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大鬍子的士兵首先忍不住的小聲說道:
「這小子居然姓朝!難道外面的傳言是的?尊主真的有了子嗣?」
隨後又問向藍衣女子:
「小姐,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啊!是不是下一任尊主就是這小子?」
藍衣女子只是默默跟著,也不回答,這時那個稍瘦一點的士兵回頭說道:
「不可能吧,滄侯已經攻下了萬歸城,這可不是小事,就算尊主已有嫡子,也要親自出山才能平復,再說了,鬼瓔將軍戰死後尊主一直一個人,這毛頭小子還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呢。」
「大膽!一切事宜尊主自會安排好,你們不要妄加揣測!」
林青瑤聽著煩躁呵斥道。
他們兩個從來沒見過林青瑤發這麼大的火,也只好相視一下乖乖閉嘴。朝煦帶著他們走了很長時間,在所有人都失去耐心的時候,密林中忽然閃出一幢木質的房屋,只是這房屋不同先前谷口那些建築威嚴莊重的風格。巨大的飛檐隱進茂密的枝葉,使整棟房子像掛在樹上一樣輕快隨意。要說這裡和外面的聯繫,恐怕只剩下門兩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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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著的一副大氣磅礴的木雕陽文的對聯:
碧水向東海,山連遍地反成川。
冷月朝西牆,星散漫天終無曜。
這明顯是一處居所。可是朝煦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依然繼續往前走著,連林青瑤對此也很無奈,只好繼續跟著朝煦繼續往裡走。這一走又是很長時間,大鬍子的士兵首先急躁了起來,便對朝煦饒有興趣的說道:
「小哥!我叫戧效!」
朝煦聽了忽然回頭,卻沒有戧效期許的崇拜的目光,卻一臉所圖不軌的樣子,笑著說道:
「好名字!我聽說過你,撼山魁戧效,曾經一個人擒殺玄虎,而且還是用劍的高手,我們嵐兒走到哪裡只要帶著你,就沒有公子哥敢靠近!以後嵐兒嫁過來,你也一起跟過來吧!」
所謂玄虎,即為通體玄青之虎,是八大凶獸之一,其實是普通的玄虎與斑虎無異,只是力量和速度略高於斑虎,不過據說玄虎若自高崖跌下不死,即可生出刀槍不進的鐵筋。但即便是擒殺普通玄虎,也非常人可以辦到。
戧效心裡咯噔一下,此時已無心回味自己當初的風采,還從來沒聽說拿將軍當嫁妝的,心中更多的是對於這話真假的疑惑,不禁轉身看著藍衣女子,慌亂的問道:
「小姐,這?」
藍衣少女低著頭紅著臉啐罵道:
「這厚顏無恥也堪比外面那些公子哥了!」
而這時那個略顯精瘦的士兵卻聽出了朝煦話中有試探的意思,本來被他帶著走了這麼久,現在還來試探自己,心中不免有火,走出來大聲說道:
「金葵向日,丹鳳朝陽,仁者,天下皆為所用。」
還沒等朝熙說話,他又逼近朝熙一步,迅速的拔出長刀繼續問道:
「你又是誰?把我們帶到這裡又是什麼意思?尊主到底在哪裡?」
一步一步的逼向朝煦。而朝煦只是看著那把修長的佩刀,臉上訝異一閃即逝,隨後反問道:
「還沒請教?」
精瘦衛兵不屑的回答道:
「狄荒!」
朝煦聽罷忽然轉身朝原來的方向,也很不屑的說道:
「狄將軍既然不信,又何必問我!」
便繼續向里走去。朝煦這一舉動的確太過傲慢,狄荒不由更火,剛想去追卻被林青瑤拉住道:
「此人既然在這裡出現,必然與尊主有莫大的關係,我們想找到尊主只能在他的身上寄予少許希望,你怎可如此無禮!」
那士兵很不服的把刀收回鞘中,不再說話。還是林青瑤帶頭跟了上去。
越往深處樹木越發密集,後來基本上沒有了小路,朝煦繼續走著,偶爾也回頭看看他們能不能跟上。太陽已經爬了老高,幾縷痛苦的光束掙扎從枝葉的縫隙中擠了進來,點在地上、樹榦上、盔甲上、長袍上斑斑駁駁,彷彿整個世界都是一個被星火點著的紙片,下一秒就要崩塌化為灰燼。忽然前面一亮,終於到了樹林的邊緣,朝煦的身影只剩下了殘缺的輪廓。
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迅速追上朝煦。剛走出樹林便迎上一陣暖風,頓時吹起一陣困意,林青瑤使勁搖搖頭讓自己打起精神看了看眼前。前面是又是一片寬闊的空地,太陽已經爬到了二分天上,光芒分外刺眼,連朝煦也舉起手掌擋住眼睛。空地的盡頭是一個斷崖,可以看到綿延萬里的青山在霧靄中若隱若現,只消再過一會兒,晨霧散去,無限風光盡收眼底。可以想象那將是多美的景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