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兩個世界
羅念神色微僵,不由自主地戰慄了一下,試探地開口問道:「那個,請問這張體驗卡......呃......是在這裡用的嗎,我是說,占卜的那個......」
「利斯塔羅。」那名畫著藍色眼影的黑髮女子緩緩睜開了眼睛,開口道,淺藍色的瞳孔彷彿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
「哦,對對對!」羅念急忙說道,「我第一次占卜,所以,可能不太知道流程什麼的,所以......」
「不需要知道什麼。」那名畫著藍色眼影的女子不帶情緒地打斷了羅念,「我們本來就無知。」
羅念聽到這話,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陷入了短暫的獃滯,下意識地打量起了面前約摸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子。
「叫我塔心。」那名畫著淡淡的藍色眼影的黑髮女子繼續說道,神情也緩和了幾分。
她進而起身點燃了身邊一盞刻著暗金色鑰匙形紋路、貌似由黑鐵製成的燈。
這時,一股帶著薄荷味清香的白色煙氣從燈芯中湧出,令人聞了就不自主地感到放鬆。
塔心不緊不慢地把那盞燈掛在面前的黑色長桌右側,待燭火不再晃動時,才再度坐下。
羅念忽然發現自己剛剛居然發愣了好久,忍不住多吸了幾口薄荷味的香氣,提了提神。
「第一次來到這種壓抑的環境,會感到焦慮、迷惘,甚至不知所措,這很正常,這時候就需要一點外力,來幫助你保持清醒......隨意坐吧。」塔心似乎看穿了羅念的心思,淡淡開口道。
「那,謝謝。」羅念被看穿了心思,一時感到有些惶恐,局促不安地落坐在面前的椅子上,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你為什麼而來,又被什麼困擾,我迷途的旅人......」塔心很符合時宜地拋出了問題,雙手交叉,撐在桌子上,似乎正耐心地等待著羅念的回答。
羅念也逐漸恢復了鎮定,便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我和他本來約好了今天下午去福利院做義工,結果他的電話一直就打不通,手機也顯示不在服務區內,我想知道他現在在哪,是否安全......」
塔心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將右手一揮,隨即在房間的另一側,兩盞同樣有著鑰匙形紋路的燈隨之亮起,燭光輕微地晃動著,慢慢散發出薄荷味的煙氣。
羅念顯然被這神奇的景象驚訝到了,瞳孔微縮。
「這是怎麼做到的,現在不會點魔術,都不好意思出來占卜了嗎?」羅念心想,一邊不自覺地坐得更正了一些。
「我的靈態朋友們說,它們不會輕易泄露你的朋友的行蹤,除非你願意為此付出一定的代價......」塔心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真的在傾聽誰的話語。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通靈?羅念不動聲色地想著。
「呃,那請問要多少諮詢費呢?」羅念問道。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要付費的準備,就當花點錢買個安心,畢竟天上不會免費掉餡餅下來。
當然,羅念覺得對方應該不至於漫天要價。
「不是錢,而是一個承諾。」塔心開口道,一邊再次揮手,不遠處又有兩盞燈亮了起來,只是連同之前那幾盞燈,火焰都開始搖晃得愈發厲害。
「你可以再次見到他,但你願意為之面對危險嗎?」羅念對塔心的問題感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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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驚訝,一時捉摸不透這個「承諾」和占卜有什麼必然聯繫,
但旋即,一段段回憶不受控制地佔據了他的腦海。
很多年前,在向日葵福利院,羅念看見許多小孩都被領養了走,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久久沒有被領養。
他問雲野濤,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家。自己也好想有家人,有依靠,有人一起面對困難,當時雲野濤堅定地說,他永遠都是自己的家人。
還有那段「我們就是兄弟啊,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不論有什麼困難,哥哥都會幫弟弟解決,會保護弟弟」的宣誓,到現在想來還替雲野濤感到一絲絲羞澀和尷尬......
後來聽說有人要領養雲野濤,羅念哭了一個晚上。結果第二天醒來,羅念發現雲野濤沒有走,還留在自己的隔床。
「你沒有和他們走?」羅念疑惑地問道,在他看來,家和家人是世界上最誘人的東西了。
「哥哥是不會拋棄自己的弟弟的!」雲野濤驕傲地笑著說,「反正再過幾年,我們都可以從福利院獨立出去了,那時就不需要別人領養了,我才不在乎這幾年呢。」
還有一次,兩個人備戰考試,既然已經約定了一起考同一所大學,兩個人就時時刻刻就相互監督、種內鬥爭。
有一天晚上,兩個人約好了一起複習,比誰睡得晚,結果第二天雙雙因為熬夜過度、身體機能紊亂而被送去了醫院掛吊瓶。
結果到了醫院兩個人還要一起寫卷子,比誰寫得多,一旁的醫生扶了扶額,告訴負責看護他們的老林,孩子這麼小,別熬太多夜,影響身體發育......
不過這是事實,羅念有點後悔那時熬夜太猛,否則自己現在的身高肯定不止一米七二......隨著那一瓶瓶藥水不知不覺地被打完,時間也一點一滴地過去,最後兩人終於如願以償一起考上了想要考上的大學。
後來啊,兩個人還心血來潮一起去打學校的網球比賽,斬獲了校運會男雙金牌,賽后還有一群漂亮妹子過來遞水送毛巾,兩個人都得意洋洋,直呼人生巔峰快來了。
結果當晚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決定一起挑戰紅線,體驗一下「夜生活」,拉著其他十幾個同學就去了學校邊上的一家小酒吧。
然後,最後,顯然,兩個人都吐了一夜,一起神志不清地被同學扛回了雲野濤的出租屋。
也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添油加醋,事情就被歪曲著傳了出去,學校從此流傳著關於自己和雲野濤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
自此所有不知情或者知假情的的同學,包括先前的那些漂亮妹子,都時不時向自己和雲野濤投來複雜的目光。
有一天,雲野濤終於痛徹心扉、神色悲壯地對自己說:「羅念啊,我感覺她們全都用一副『你不行啊』的表情看著我,這挑戰到了我身為男人的尊嚴,我卻無力扭轉自己的形象,我發誓要斷絕紅塵,此生不入情網!不知你意下如何?」
於是羅念半推半就地加入了「痛改前非,不入紅塵」的行列,兩人還為此振振有詞:「真男人,怎麼能碰酒精、煙草和女人?要碰就碰學習、運動和事業!」
現在想想,自己和雲野濤單身這麼多年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只是一次小小的占卜,但這個問題對羅念來說不是一個小小的問題。
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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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念目光堅定,說道:「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願意為他面對危險。」
「好。」塔心的神色忽然更加柔和了幾分,目光轉而直指黑色長桌左側。
這時,長桌左側掛著的那一盞燈毫無徵兆地忽然被點亮,房間內總共六盞燈的燈火也開始一齊劇烈地大幅晃動。
塔心卻彷彿沒有看見這一切一般,而是繼而雙手合十,頓時房間內那些白色的煙氣彷彿被賦予了生命,如同旋渦般地向她的掌心涌去,一張純黑色的塔羅牌憑空在她的手中緩緩凝聚成型!
羅念早已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想邁步逃走,可是四肢彷彿被凍住了,只能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迷途的旅人啊,我賦予你通靈的秘術,賦予你通往奧義的鑰匙,尋找你遺失的東西。」塔心繼續念咒似的說道,臉上還掛著異樣虔誠的表情。
而此時房間里已經颳起了大風,六盞燈的燭火在瘋狂地搖晃著,六盞燈之間忽然陸續亮起了一條一條散發著熒光的淡藍色的線,那些線將位於房間內的六盞燈「連」在了一起,彷彿一個魔法陣正在自主成形。
羅念驚恐地看著那一條條線徹底閉合,在房間內畫了一個六芒星狀的圖案。
許許多多的深色碎片從窗帘上不斷飄落,給那個「陣法」的外圍填補上了一個圓。天花板上的黃銅燈墜落下來,玻璃碎了一地,融入了那個「陣法」,隨即各種各樣的符紋便顯現出來。
羅念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便驚恐地想要抓住什麼。
這時,那張憑空凝聚而成的純黑色塔羅牌如同刀片一般迅速向自己飛來。
完了,要死翹翹了,羅念絕望地想。
出乎意料的是,那張刀片一般的塔羅牌沒有割破羅念的喉嚨,或者刺穿他的腦袋,而是緩緩地在他的周圍化成了細小的黑色顆粒,圍繞著他的身體。
風越來越大了,羅念被迫閉上了眼睛,又吃力地睜開了眼睛,他發現坐在椅子上的塔心似乎無端地失去了意識,淺藍色的眼睛已經無力地閉上,厚重的劉海也在風中凌亂地舞動。
這時,羅念恍然發現身邊的環境彷彿化為了一塊黑色的玻璃,忽然被打成了碎片一般,而那些細小、不規則的碎片正交相輝映著,散發出點點星星般的光芒,光怪陸離的輝芒交織著躍動,呼嘯的風聲夾帶著各種聞所未聞、毫無邏輯的雜亂音節。
羅念感到自己也正在逐漸失去意識,卻無力反抗,恍惚間,他驚恐萬分——他看到塔心的背後,漸漸地浮現出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一名黑色長發黑眼睛、容貌模糊的女子,面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就那樣默默地看著自己。
最顯眼的是,她的眉心,似乎有一顆硃砂痣。
羅念卻已經無力多想,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意識也逐漸模糊......房間內的風忽然平靜了下去,深藍色帶黑紗的窗帘也漸漸落地,有著鑰匙形紋路的黃銅復古燈、地上的法陣、薄荷香的煙霧、身著黑色古典長袍的塔心、還有羅念,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
那個眉間一點硃砂痣、黑髮黑瞳的女子漸漸收斂了微笑,做出一副在思考著什麼的表情,隨即也身影淡化,消失在了原地。
第三大街78號樓下,街邊路旁,華燈煌煌,人來人往,在夜色中彷彿一道由光織成的橋,正將不同的世界串聯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