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你不夠格,我要見老闆!
兩個小時后,北環路俊菇乾洗房。
乾洗店不大,裡外兩間六七十個平方,緊鄰街面,我夾在來回穿梭的人群中反覆路過門口幾遍,確認沒有人跟蹤,才快步走進門。
老闆姓鄧,平時我叫他鄧姐,見我進門先是一愣,放下手中的活計,裝作不認識問道,「先生,您取衣服還是洗衣服?」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我提前猜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因為她與師娘關係很好,似乎以前還是老街坊,師娘既然叫我來,一定會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讓我自投羅網。
「我來取菊英姨放在這兒洗的衣服,麻煩您拿一下!」我雙手支在櫃檯上,裝作若無其事說道,菊英是師娘的名字。
「哦」鄧姐應一聲,轉身招呼裡間還在忙活的服務員,「小姚,三櫃45號,魏老師洗好的衣服,你給拿過來。」
「哎!」裡間小服務員清脆得答應一聲,沒兩分鐘,便拎著一個早已緊口兒的衣服袋子出來,微笑著看看我,放在櫃檯上。
我心裡暗舒一口氣,幸虧是新服務員,我從來沒見過,若是以前見過的,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先生,您的票呢?」服務員將袋子推給我,習慣性問道,邊問邊拿出記錄客戶取衣服的本子,頭也沒抬一下。
我一驚,下意識看向鄧姐,鄧姐像早有準備似的,輕輕推一把服務員,自然得說道,「你去忙,我來記吧。」
服務員應一聲便又回到裡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鄧姐看著我,無法掩飾內心的緊張,微微發白的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你檢查一下吧,看衣服對不對。」
我急於離開這個地方,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拉過衣服袋子說道,「不檢查了,老主顧,相信你們!」
一拉兩拉卻沒拉動,這時我才注意到鄧姐的手緊緊拉住袋子一角,再次說道,「還是檢查檢查吧,當面查清好。」聲音壓低了一些,眼裡有話,卻無法對我說出口似的。
我眉頭一皺,卻隨即舒展開來,雙手握住袋子,立馬觸摸到袋子里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仔細摸,沒錯,是玉麒麟的形狀!對於它,我太熟悉了!
我吃驚得看向鄧姐,她已鬆開袋子躲閃著我的目光,快速說道,「還有幾張紙也放在袋子里,你回去務必和魏老師交代好。」這次聲音壓得更低,交代兩個字卻咬得很重。
我立馬會意,強壓內心的緊張,大腦飛速旋轉,隨即做出一個讓鄧姐怎麼也無法預料的決定,我把袋子推回給她,努力讓自己聲音不顫抖,不讓裡間的服務員聽出異樣,說道,「大姐哎呦,你看我這腦子!我突然想起還有件咬緊事沒辦,這樣,衣服還存在您這兒,我辦完事就來取,否則帶著累贅。」
鄧姐吃驚得望向我,嘴唇蠕動著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
見她接過袋子,我邊抱歉邊快步走向門口,臨出門時眼神凝重得朝她點點頭,我選擇相信她,也相信她讀懂了我的用意,能保護好玉麒麟和她提到的那幾張紙,因為我別無選擇。
至於信紙為什麼沒在典當行,玉麒麟是師娘如何從我家裡拿到的,現在不是我該考慮的,權當她老人家煞費苦心為我多做了一步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站在洗衣房門口,我握緊拳頭,眼含殺氣看向遠方,嘴角浮現一絲獰笑,收回飄飛的思緒。。
一個小時后,豪庭書苑,市郊別墅區。
我憑著記憶找到齊叔家,
藏在花圃後向院子里張望,周邊全是攝像頭,我相信我探頭探腦的樣子逃不過它們警惕而敏銳的捕捉,更願意在最短時間內被齊叔發現,此時他正坐在輪椅上,在院子里悠閑得曬太陽。
果然,沒過兩三分鐘,兩個保安模樣的人快速朝我的方向跑來,邊跑邊喊,「幹什麼的?怎麼進來的?」
「這高檔小區的保安就是負責任,難怪物業費那麼高!」我心裡一陣得意,裝作無辜而害怕的樣子慢慢站起身,偷瞥齊叔,他正看著我,表情嚴肅而凝重。
就在兩個保安快到我跟前時,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突然從我側面躥出,擋在我面前攔停兩個保安說道,「他是我們家請來的花匠,剛才正研究該怎麼剪枝呢!」說完看看我,我配合得點點頭。
見此情景,剛才還氣急敗壞的兩名保安趕忙恭敬得說道,「您認識就好,誤會,誤會,給您添麻煩了。」邊說邊轉身離去,看向我的目光也不再那麼充滿敵意。
保安剛走,他警惕得四下看看,拉起我的手快步走進院子,路過齊叔時點點頭,在得到齊叔首肯后迅速將我拉進屋子,趕緊關上門。
我們倆誰也沒說話,彼此瞧著,沉默著。
我留心打量他,比我大幾歲,一身休閑家居服,皮膚細膩而緊緻,一看就是平時不怎麼做力氣活的,眉宇間透出一股幹練,臉部輪廓和齊叔有幾分想象,想必就是齊叔的兒子了。
他看看我,不由自主頭向後仰著皺皺眉,輕挑的嘴唇露出幾分不屑,可能是被我渾身又是泥、又是土,髒兮兮的樣子驚到了吧。
我也不在意,說不定這樣更利於我的計劃呢!裝作可憐巴巴又驚恐得樣子四下踅摸,生怕有什麼危險似的,扮豬吃老虎,呵呵!小爺不是第一次玩了!
幾分鐘后,齊叔操弄著輪椅進門,身體還沒進來就「著急」而「關切」得問道,「小寧,怎麼是你?你還敢來這裡!你瘋了嗎?」
「齊叔!」我裝作哭腔就要給他跪下,被他兒子硬拉住了,「我回來才知道發生這麼多事情,你的腿,哎呀,你相信我,絕不是我開車撞的你們,嗚嗚。。」
「好孩子!好孩子!」齊叔推動輪椅忙向前幾步,拉住我的手,讓我伏在他身上,邊撫摸我的頭邊說道,「我知道不是你,知道!你受委屈了,孩子!」說話間聲音也帶了哽咽。
「吃飯了么?」齊叔俯下身子問道。
「兩天了,啥也沒吃著。。」我抬起頭,可憐得舔舔嘴唇,刻意隱瞞吃餛飩那一段,還有來這兒之前我還吃了幾個肉包子。
「哦,哦」齊叔答應著,抬手指揮兒子說道,「兆平,趕緊給弄點兒吃的,先吃飽再說。」
齊叔兒子答應著向廚房走去,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雞蛋面端上桌,我顧不得燙,更顧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般往嘴裡塞,儘管我一點兒也不餓,只為他們父子能相信我。
「慢點吃,慢點吃!」看我的吃相,兆平早已不屑得將臉扭向一旁,齊叔一直如長輩般憐愛得看著我,時不時囑咐一句。
趁我停口喘息的空當,齊叔問道,「前天去醫院了吧,弄得動靜可不小!聽說這兩天醫院裡還滿是警車,正四處找你呢!」
「嗯!」我應一聲,只「顧」吃面,頭也沒抬。
「見到你師傅了?」問這個問題時,我用餘光偷瞥見齊叔與兒子對視一眼,兆平扭回頭,與父親一起看向我。
「見到了,也算沒見到!」我咽下一大口面,「咕咚咕咚」灌幾口水,揉著肚子說道。
「怎麼說?」齊叔焦急得問道,身子不自主向前探。
我抬頭「茫然」得看看他,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趕忙向後縮縮身子,尷尬得瞅瞅兒子,又將恢復平靜的目光投向我,「聽說老李醒了,也沒去看看他」不知是故意說給我聽,還是說給自己。
「啥?師傅醒了?」我裝作吃驚,幾乎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瞪著兩眼望向齊叔「失聲」吼道。
齊叔臉上立馬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一閃即逝,隨即說道,「怎麼?你沒見到你師傅?你不是進到病房了嗎!」
「沒有見到」我躊躇著答道,「我剛進去護士就來了,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師傅就跳窗跑了,哎。。」心裡卻一陣冷笑。
「哦」齊叔舒一口氣,接著問道,「那他是醒著,還是沒醒?」馬上又解釋一句,「我腿腳不方便,一直惦記他,卻不能去看他」一副懊惱的樣子。
「沒看清。。」我猶豫著吐出三個字,臉上滿是羞赧,「反正是躺著呢,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呢!」
「嗯」齊叔點點頭,不經意間又看看兒子,緊接著將目光移向我,「小寧,這兩天你就在我這住下,外面找你找得緊,哪也別去,我們相信你,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相信你,會有真相大白那一天的!」
「嗯!」我「感動」得點點頭,強擠出的淚水在眼窩裡打轉。。
凌晨兩點,齊叔家二樓卧室。
我不敢睡實,畢竟現在身處「虎穴」,今天一天,我只見到齊叔和兆平,其餘家人都不在,難道他們都不住這兒嗎,我一直思索這個問題,還是齊叔料到我會來找他,故意支開家裡人,那為什麼沒有支走兒子,難道他也是趙東玄一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恐怕只有這一個答案能解釋通了!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撕破寂靜的夜,越來越近,我麻利得翻身下床,兆平猛得推開我的房門,「小寧,穿衣服,快跑,警察來了!」
我「顧不得」多想,胡亂套上齊叔白天為我準備的衣服,三步並作兩步向樓下跑去,剛跑出院子,恰巧兩名穿制服的警察朝我迎面跑來。
「小寧,上牆!」樓上傳來齊叔「焦急」的吼聲。
我卻六神無主似的、害怕得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四五個警察迅速圍上來,擰手的擰手,抓腳的抓腳,連推帶搡將我押上警車。
我回頭望望齊叔,他也正從三樓窗戶望著我,錯愕的表情中夾雜著惋惜與心疼,再看看立在院子中央兩手攤開、「不知所措」的兆平,顫抖著帶著哭腔乞憐般喊一句,「齊叔兆平哥,救我!」
「一定!」齊叔帶著哽咽回道,邊吼邊舉起右手道別。
我猛得轉回頭,深吸一口氣,偷瞄一圈兒身邊的警察,嘴角卻輕挑一絲冷笑,「好戲開始了!」
四十分鐘后,審訊室。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公安局,或者說我十分確定這不是公安局!
打我被抓進來就沒有人搭理我,剛才突然一名「警察」告訴我,有人為我請了律師,要見我。
「呵呵!律師?是說客還差不多!」我心裡冷笑著,等待著心裡早已確定的那個人到來。
不大一會兒,審訊室的門「吱扭」一聲被輕輕打開,在一位「警官」指引下,兆平推著齊叔進來。
「小寧,他們沒打你吧,沒受罪吧!」輪椅還沒有推近我,齊叔便迫不及待問道。
「沒有!」我哆嗦著站起身,可憐巴巴望著他,眼裡滿是淚水。
「那就好!那就好!」齊叔放心般說道,隨即轉頭向兒子,「兆平,你了解情況,你跟小寧說吧。」
我望向兆平,他放下輪椅,走到我面前拉一把椅子坐下,鄭重其事般說道,「小寧,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說完這句話停頓一下,嚴肅得望著我。
「兆平哥,你說吧!」我身子往前挪挪,眼巴巴看著他,臉上的可憐相更盛了。
「我諮詢了律師,你的故意殺人嫌疑現在還無法洗脫,雖然我們相信你,但是警方不相信你,這是關鍵!」
「那怎麼辦!」我「著急」得問道。
「你還記得當時你和我爸爸,還有李叔叔一起研究的那幾張信紙嗎,就是你們家祖傳的那幾張?」兆平說著,呼吸微微開始急促,看向我的眼神變得灼熱。
「記得」我身子向後縮縮,躲閃著他的目光,輕輕答道。
「還有那個玉麒麟?」
「嗯」我再次答道,這次聲音更輕,似乎在故意迴避著什麼。
兆平看看父親,湊近我一步,接著說道,「我可以負責得告訴你,信紙上的密碼有眉目了,就在我父親和李叔叔被撞的前幾天,把玉麒麟橫放在信紙上,頭、腰、尾、雙足所對的字連起來,就是一句密碼。」他邊說邊比劃,眼裡過興奮的光。
「啥?」我吃驚得望著他,一下坐直身子,心裡有驚訝,更有接近真相的得意,從讀懂他興奮的目光中,還有一絲理解對手「煞費苦心」的釋然。
兆平對我吃驚的表情早有預料似的,重重點點頭,「我們分析,李叔叔和我父親被撞,就和發現這個秘密有關,要找出真正的兇手,洗脫你的冤屈,就必須先拿到這兩件東西,才有可能以此為條件挖出幕後主使。」
「信紙不是在你們這裡嗎,玉麒麟在我家裡,你們可以去取,為了救我,家裡會同意的!」我「著急」般一口氣說完,說完看看一臉嚴肅的兆平,又看看齊叔,眼裡滿是「殷切」。
兆平為難得瞅一眼父親,在看到齊叔微微點頭后,深吸一口氣對我說道,「信紙李叔叔鎖在典當行保險柜里,可車禍后不久就不知所蹤,玉麒麟當時李叔叔為了印證他們的判斷早就拿出來了,一直在他那放著,可我們翻遍他家裡。。」
「兆平!」兆平說到這裡,齊叔突然猛拍輪椅扶手斷喝一聲,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失語。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看著錯愕而後悔失言的父子倆,我再也沒必要再演下去了,冷笑一聲,輕蔑得瞅著他們。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原本準備好的父子倆頓時沒了主意,兆平手指哆嗦著指向我,「你?」
我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睛,用極鎮定的語氣反問道,「先說說你!怎麼進到我師傅家裡亂翻的?是他媽誰允許的?!」
「我。。」兆平不由自主起身,躲閃著我如鷹隼般的目光。
齊叔卻早已恢復鎮定,將輪椅向前推一步冷冷問道,「小子,你見到李嘯坤了,對么?」
「對!」我回敬著他犀利的眼神,抿抿嘴唇,「不但見到他了,還知道了你本來的嘴臉!」
「呵呵!是老夫小瞧你了!」
「別下結論太早,還有一件事呢!」
「什麼事?」齊叔眼裡噴出火,能吃人的火。
「呵呵」我毫不畏懼大咧咧說道,「你們要的兩樣東西都在我這裡!」
「什麼?!」父子倆同時問道,彼此看看,又驚訝得瞧向我,顯然這個答案是他們事先沒有預料到的。
半晌,齊叔吐出幾個字,「也許我們可以合作!」臉上冰冷的表情依舊。
「齊秋國,你不夠格!」這是我第一次稱呼他的名字,說得那樣輕鬆,那樣不屑,從此將他從長輩的概念里移去,再無「齊叔」二字。
聽到我直呼父親大名,齊兆平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咬著牙惡狠狠瞅向我,我毫不在乎得任由他扯住我,輕蔑得連看都不看一眼,不屑而又充滿挑釁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齊秋國身上。
齊秋國笑笑,問一句,「小子,我怎麼不夠格?」
我從牙縫擠出幾個字,「要談就跟能做主的談,我要見你老闆!」
齊秋國沒理會,接著問道,「我不夠格,警察總夠格吧,別忘了你現在身在審訊室,你可是殺人嫌疑犯!」
這句話簡直把我氣樂了,我輕佻得環視一圈四周,將目光再次停留在齊秋國身上,厲聲喝道,「放屁!這是公安局?這是審訊室?演戲,你也得找個生人啊!」
「哦」齊秋國上下打量我兩眼,恍然大悟般長嘆一聲,表情複雜發出一聲冷笑,「小子!你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