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蛻皮
賀關看了樓冬藏一會兒。
他其實想告訴樓冬藏,自己不是之前那個賀關。
只是他在之前已經若有若無地提過了,樓冬藏沒什麼反應——從小就是孤兒的原身沒有爸媽。
賀關不確定他是裝不知道,還是真不知道。
要說嗎?
他挺想說的。
賀關憋很久了。
沒一個人知道他穿書的事實,這件事就一直悶在賀關心裡,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要憋出病了。
好像沒多少穿書者會在意這件事,畢竟好不容易又活下來,還是命重要,隨遇而安的人活得更好,這種事還要往後排,排著排著就忘記了。
但賀關會在意。
樓冬藏是不是也以為他是原來那個人?
雖然這麼說不太地道,但賀關很想和原身割席。
至少他喜歡的人得知道吧,就一個人知道,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怎麼說呢?
521說嗎?
他給他老婆的521禮物是……
「不好意思啊,一直有個事兒想和你說,其實我不是原來的賀關,我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也叫賀關。」
怎麼聽怎麼離譜。
賀關甩甩腦袋,暫時把這個想法擱置,把口蘑洗了洗,遞給樓冬藏讓他去根,自己切洋蔥去了。
切完洋蔥,烤箱剛好叮咚一聲響。
賀關從烤箱里取出滋滋冒油的培根,切下一小塊嘗了嘗。
他手起刀落,又割下一塊,餵給樓冬藏,問:「好吃嗎?」
這人動動鼻尖,張嘴把培根咬進嘴裡,舔掉賀關手指上的油。
賀關收回手,看著手發了兩秒呆,很快醒神,埋頭去接著做飯。
在他沒看到的地方,樓冬藏眉頭一皺。
他看不見賀關的表情,沒辦法判斷賀關此刻的心情。
太影響他們親密了。
賀關用小塊黃油把香腸煎了煎,一起放進去的還有鹽、黑胡椒和百里香,在煎香腸的同時,放進口蘑和蒜、洋蔥一起爆香。
一時間香料的味道充斥廚房,賀關稍微翻動,準備出鍋。
身邊人把處理好的口蘑放在他手邊,拿起布巾擦刀。
賀關簡單做了個英式早飯。
至於焗豆,他忘記問樓冬藏是不是愛吃,家裡也沒買。
樓冬藏像知道他想問什麼一樣,說:「家裡沒有焗豆嗎,我可以去買。」
賀關關火,用餘熱熱硬麵包,有些訝異:「什麼?你要去超市買?」
樓冬藏點點頭。
賀關:「要我和你一……」
樓冬藏:「我想自己去。」
賀關想了想,說:「好,一會兒嗎?正好我去上班,你和我一起吧。」
樓冬藏:「嗯。」
周圍最近的一家連鎖超市離這裡不遠,出門左拐就是,服務還不錯。
難得他想去買焗豆。
賀關把飯菜裝盤,和人一起吃了飯,出門。
早晨,還不熱,小區綠化很好,路過綠化帶時一股沁涼的風。
賀關和他肩挨著肩,走路時無可避免地身體磨蹭,但沒有一個人對此有異議,默契地一起向小區門口走。
在走向小區門口的路上,賀關一直在想,要不要主動和他牽手。
這還是第一次樓冬藏想自己出去,賀關怕主動牽他讓他誤
會。
誤會自己想去幫他。
而且還有一點原因是……
賀關有點不好意思。
這是第一次,他們白天一起走在外面。
之前都很自然,今天出來的突然,不牽了,賀關一時半會兒有點不適應。
可他又想不起來自己之前是怎麼去拉的樓冬藏,怎麼帶著樓冬藏往前走。
之前他也不會在意這些……
他們一起走路時,指關節和指骨會因為走路姿勢變化,輕輕磨蹭。
偶爾,樓冬藏的尾指還會撞到賀關虎口。
撞到第一次,賀關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繼續往前。
撞到第二次,樓冬藏手掌一錯,和賀關十指交握。
——這樣還沒完。
他漸漸用力,夾住賀關的手指,夾得賀關有點痛了。
樓冬藏興師問罪:「怎麼不牽我?」
原本他們就並排行走,靠得足夠近,現在他偏頭蹭賀關的頭髮,一瞬間親密升級,顯得很粘人。
賀關被他幼稚得想笑,可其實自己又很喜歡,只好一邊譴責著自己,一邊收攏手指,去握緊他的手:「我就是……沒找到好時機……」
樓冬藏又問:「難道牽我還要問我的意見?」
賀關順著他的話說:「確實有這個考慮……」
樓冬藏輕聲喊他:「賀關。」
賀關還在往前走,身邊的人卻已經站住。
他慣性邁出半步,很快止住,停在樹下,問:「嗯?」
他這個嗯的鼻音總是很簡短,又因為是和樓冬藏說話,十足溫和。
樓冬藏根據這個簡短的音調上前一些,重新和他貼近,說:「你太禮貌了。」
賀關太紳士了。
樓冬藏稍微一想,就知道賀關在猶豫什麼。
賀關在猶豫……牽著樓冬藏是不是有幫他的嫌疑,讓樓冬藏覺得自己不能自己獨立完成一件事。
但其實沒有。
賀關這麼想是因為還有慣性,他確實嘗試著和樓冬藏談戀愛,但其實還留有把他當家人照顧的慣性。
可他們在戀愛啊。
戀愛怎麼會這麼紳士呢。
愛具有最折磨人的排外性。
像樓冬藏,如果賀關不來牽他,他會主動去找賀關,故意逼問他。
賀關即使沒喜歡過人,也該知道情侶相處是不會一直這麼禮貌地問……
「能牽你嗎?」
「可以。」
「能吻你嗎?」
「可以。」
之前,他們已經維持這樣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之後還要次次都問,未免太像陌生人了。
到了該改變的時候。
不然關係沒有寸進,某人還看不見,更著急了。
賀關看他拉住自己,低頭去看他們交握的十指,好一會兒才問:「那應該怎麼辦?你教教我唄。」
樓冬藏:「樓冬藏,你怎麼不牽著我走,手是擺設嗎?」
賀關立刻笑了一下:「你這……」
樓冬藏抓他抓得更緊,說:「賀總,看看你老婆,怎麼要求他都聽話。」
賀關:「……」
樓冬藏湊近一步:「之前自己說要管我,現在管哪去了?走路都不帶著我,嗯?是在公司碰見別的人了?有我好看?有我聽話?……」
眼看他越說越離譜,賀關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道:「樓冬藏
。」
樓冬藏輕輕抿唇,不再說話。
明明沒撇嘴,也沒低眉,但賀關就能看出來,他在委屈。
雖然裝的成分大,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
賀關又頭疼又好笑地抱住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認真解釋:「沒碰見誰,每天工作都和助理一起,見得最多的是文件,沒你好看沒你聽話……」
「沒你讓我頭疼。」
這句賀關降低了音量,但還是說了。
樓冬藏聽了不僅不生氣,反而笑意更大,拿鼻尖蹭他的臉。
賀關被他蹭得想笑,感覺自己像在獎勵小黃。
小黃性格很好,特別高興的時候,就會抬起身體蹭他的臉,比如剛吃完飯,或者蛻皮之後。
他最終說:「不太可能,我這性格太難改了,二十多年我也沒把自己掰好,我就是反應很含蓄的類型,理解一下。」
樓冬藏蹙眉。
賀關拍拍他肩膀,說:「我不牽你你來牽我不就行了,還非得我要求你?思想覺悟不高啊。」
樓冬藏:「可我看不見。」
他就差說「你就不能幫幫我」了。
賀關老神在在地幫他整理衣領,捋平褶皺:「那就想辦法讓自己看見,這可不歸我管。」
「你說得對,目前我只負責和你談戀愛。你因為看不見沒法和我正常談戀愛,是你的問題。」
「你要是看得見,別說牽我,抱我親我都行,反正路上沒人,你強硬點完全沒關係。可你現在看不見,所以我不牽著你走,你都要磨蹭半天。」
「連我臉紅,你都要靠摸的。」
賀關向來一針見血。
他們關係沒能寸進,只是樓冬藏看來。
樓冬藏看不見,所以錯失了賀關很多表情。
這些表情大多是無聲的反應,佔據賀關心理活動具象化的很大一部分。
在賀關這,他們可不是什麼進展都沒有。很多時候,他的禮貌有加,是掩蓋不好意思的假面。
他明明心跳怦然,在樓冬藏看來,卻進展不明。
簡直離譜。
賀關等了一會兒,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說:「走了,我快遲到了,把你送到超市門口我就走……」
不過樓冬藏還有一點說得很對。
賀關不必小心翼翼地照顧他看不見的問題。
他們早就談論過這個話題,樓冬藏也表明過自己不會介意,賀關最近搞忘了,確實該調整。
他現在是和樓冬藏最親近的人,也是最能影響樓冬藏的人。
如果樓冬藏真的想恢復視力,第一時間肯定會獲取賀關對這件事的態度。
賀關要表示出……
「我很想你看見。」
「你看不見,我們談戀愛都那麼麻煩。」
「你不想知道我長什麼樣?」
「不想看到我和你談戀愛時是什麼表情?」
「不想知道我睏倦、煩躁、發獃、羞澀、高興時是什麼樣子?」
「不想知道你牽著我、挨蹭我、親吻我時,我是什麼反應?」
諸如此類的態度,越多越好。
你看見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我,就是為了滿足我想你看見我的願望,是愛我的表現。
不是愛我嗎。
那就大膽點,證明給我看。
而樓冬藏絕不會說不想。
他早該從停止不動的時間裡往前走,完成自己必經的「蛻
皮」,更何況是他愛的人的希望。
賀關感受到抓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緊,幾乎握到疼痛,但一點也沒有不滿,反而更緊地回握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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