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父子出行

林家良把一大疊百元鈔票塞進那個小公文包的時候，李月娥對他說：「你一個人能行嗎?路上怎麼搬？」

「沒事的，也就是上車下車有點難，我小心一點就好了。」

「要不然，再等一陣，等超凡放了假陪你去。」

「不等了，今天就去買。」

「那乾脆我陪你去吧，店鋪關一天門。」

「你在說什麼？我就是去買個東西，你停業一天？還有林書豪怎麼辦？」

「可是，你一個人，沒人幫你。」

「你別操心了，我會想辦法。」

林家良今天是去縣城出公差，順便還想辦一件私事，去縣城購買一台電視機。

家裡那台老舊的小尺寸黑白電視機，早已經沒法看了，是該換一台大尺寸彩色電視機。

自從家裡建房以後，林家良就把精力主要放在打造更加舒適的居住環境。所有傢具開始添置換新。社會在進步，他們家也不能落後，因為他完全有這個經濟實力。

相比過去，他花錢慷慨大方一些，精打細算不再精細到小數點後面去，也捨得吃捨得穿了。換一句話說，物質條件的改變也在漸步影響他的某些性格。

家裡添置了嶄新的桌椅板凳，以及各種衣櫃，餐櫃。床也換成現代席夢思樣式，還購買了皮沙發。

什麼煤氣灶、洗衣機、電風扇、電冰箱、空調機……。過去沒有的現在也有了，過去陳舊的全部換新了。

生活以一種飛躍式的形式，向前發展。回想十年前，家徒四壁的生活，真是感慨萬千。已經很難想象，怎麼在那樣窮困的環境里，還能保持心安理得。要是現在，再去過那種生活，非跳了樓不可。

剛剛昨天，他還專門叫電信公司過來，在家裡安裝上電話。就是為了讓林敏跟家裡聯繫方便。鎮子上有條件安裝上家用電話的，還不多呢，畢竟每月的座機費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負擔。

今天，他又要去買一台大尺寸彩色電視機。因為林書豪總是抱怨那台黑白電視機太破了，聲音都聽不清。

其實鎮子上也有家電商店，就在鎮子上買挺方便。但是鎮上的家電商店規模比較小，就是少量的幾個品牌型號。

電視機目前還是家庭大家當，家裡擁有一台高檔電視機，是很彰顯財力的事情。所以購買電視機是一件大事，不可草率行事，最好去縣城大商場購買，有足夠的品牌型號供選擇。

去大地方買的物件總感覺好一些，這是一種心理作用。就好比去國外買一件國產貨回來，感覺就是不一樣。

那時候還沒有送貨上門服務，他一個人跑去縣城搬一台大彩電回來，肯定不容易。

所以李月娥擔心是情理之中的事，怕丈夫路上有困難。

林家良當然也想有個幫手更好，但是家裡真的沒有人能陪他。妻子要看店，小兒子要上學，大女兒身在外地，大兒子又有病。他不得不孤身一人去完成艱巨的任務。

林家良剛剛拉好皮包拉鏈，吃完早餐的林書豪走過來，對父親說：「我和你去吧，我去幫你。」

「你？」林家良大為詫異。完全沒想到兒子會自告奮勇，陪他一起出行。

要知道，林書豪一向的作風，是迴避父親的。家裡面他盡量不和父親打照面，坐一張桌子吃飯都有抵觸，彷彿不共戴天似的。更別說跟父親一起出行了。

這表明，林書豪對父親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願意跟父親靠近了。

看來，自從兒子生病以後，林家良對兒子的極力包容和無限慈愛，終於有了一些收穫。

但是林書豪現在還在病中，而且是變化無常的「精神病」。他是不宜外出的，天知道病情一旦發作，他會幹出什麼事來。

事實上，林書豪的「跳河」事件以後，就一直關在家裡吃藥，從未踏出家門一步。就是擔心他出事惹禍。

可是兒子自己提出了，要跟父親一起出去，這太難得。拒絕他真的很不好，可能會很傷他的感情，跟父親的隔閡更大了。

一時間把林家良難住了，是答應還是拒絕呢？

他拿不定主意，把目光投向妻子。李月娥果然反對：「他去不好吧，萬一鬧起來怎麼辦？」

林家良只好試探著轉向兒子：「那你，在車上要聽話，不可以胡鬧。」

「嗯！」林書豪點點頭。

「你真要帶他出去？」李月娥還在擔心。

「讓他去吧。關太久了也不好，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只有好處。」林家良決定了帶兒子一起去縣城。

「書豪，你真的沒事嗎？你知道，你爸要去哪裡幹什麼嗎？」李月娥考驗一下兒子，是不是意識清醒。

「他去縣城買彩色電視機。他一把年紀，一個人搬不動的，我去幫他。」林書豪回答。

他看來思路分明，意識清晰，他通過了測驗。

不過臨行前，李月娥還是給林書豪服了一次葯，確保他不會中途發病。好在林書豪的「精神病」屬於「溫和型」，他發作不會傷害別人，只會傷害自己。所以出門並不會有太大麻煩。

父子倆於是一齊出門。

他們走到客運汽車站去。

似乎林書豪太久沒出門，一場病又讓他變得清瘦很多。一路遇到的街坊熟人，居然不認得林書豪了，還問林家良，這個年輕人是誰？

「他是我兒子。」林家良驕傲的回答。似乎他是今天才把兒子生出來，剛剛今天才擁有他。

是啊，兒子跟他敵對多久了啊，他都忘了跟兒子單獨在一起的感覺。多年來，父子之間只有怨氣、不滿和厭恨。今天這種並肩同行的親密，竟是多麼的陌生和新鮮啊。

林書豪太久沒出門，對街頭上的變化也是深感驚奇。他抬頭左右張望，彷彿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記得這裡應該有一個小棚屋的，怎麼沒有了？」林書豪說。

「早被拆掉了。現在整頓市容，街道要擴寬，路邊的違章建築全部拆掉了，連地攤都不準擺了。」林家良耐心的解釋。

「哦，難怪變化這麼大。」

兩人走到十字路口那兒，正遇上了肖勇的父親。都是熟人，免不了停下腳步閑聊幾句。

「哦，好久沒看見林書豪了，我家肖勇還在打聽你的消息呢。」肖勇父親說。

肖勇現在在一所名牌大學上學，一家人當然是自豪極了，他父親走到哪裡都會有意無意的提起兒子。

林書豪反應冷淡，小時候常在肖勇家玩，現在好象不認識人家似的。他倒不是存心這樣，只是「精神病」的某種特性，太久封閉在家裡，不願意接觸別人。

林家良趕緊替兒子表達歉意：「他最近身體不太好，一直都在治療。」

「哦，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只差一分上線，真的太可惜了。你知道我家肖勇，他很少誇讚別人的，但是他說，林書豪是他見過的，最了不起的人。」肖勇父親說。

林家良扭頭看一眼目光空洞的林書豪，一陣心酸堵在了喉嚨口。他說不出話來，只好跟肖勇父親揮一下手，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