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座位
林家良父子到達省城，已經是下午五點多樣子。
他們下車到餐館飽飽的吃了一頓，然後去往火車站乘坐火車。
林書豪還是第一次來省城大城市，不免拉在後頭，一邊走一邊好奇的東張西望。林家良只好不停的回頭，耐心等著兒子趕上來。
要擱以前，他會對兒子喝一聲：「你走快點，沒吃飽飯？」
「據說，這個城市裡，有許多的名勝古迹，是吧。」林書豪趕上來說。
「是的。」
「我們可以去看一看嗎？」
「沒時間了，我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林家良說。
「哦。」林書豪明顯表現得悶悶不樂。
他很少向父親提過要求，難得提一次，居然被拒絕，心裡當然難過。
「名勝古迹就在那裡不會跑，我們以後有時間再來看。」林家良只好安慰兒子。
兩人到達火車站。
林家良本來想要買兩張卧鋪票，不料火車票緊張，連軟座都沒有，只有硬座了。想買卧鋪票，只能預訂四十八小時以後的下一趟。
那麼長的旅程，坐硬座怎麼受得了？林家良就求售票員想想辦法，能不能弄兩張卧鋪票。售票員當然不理他，我去哪裡想辦法，真的是。愛坐不坐，想舒服，去坐飛機好了。
沒買到卧鋪票，林家良自己倒不在乎，他從小到大，有什麼苦沒吃過？他只是擔心兒子承受不了。
他便回頭詢問兒子的意見：「書豪，沒有卧鋪票了，坐硬座行不行？」
真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啊，一向家裡獨裁的林家良，居然連這麼小的事情，都要徵求兒子意見了。
「沒事的，你坐什麼，我也坐什麼。」兒子回答得也感人，表示他和父親一條心。
其實林書豪從未坐過火車，哪裡能真正體會卧鋪跟硬座的區別。
林家良跟兒子一番商量的這一會兒功夫，火車票還在源源不斷的賣出去。林家良再回去售票窗口，售票員居然對他說：「硬座也只有一張了，剩下的是無座站票。」
林家良不禁又頭疼，只有一張怎麼行？兒子那麼大了，總不能抱在腿上吧。可售票員卻催他：「要不要？再不要，這一張都沒了，你只能買兩張站票。」
林家良不敢猶豫了，只好趕緊交錢買下一張硬座和一張無座站票。
林書豪倒是安慰父親：「沒事，你坐座位，我站著就行。」
他哪裡能想象，火車上站立三十六個小時是什麼感覺？
他們來到候車大廳，整個大廳被旅客塞得水泄不通，人們來來往往，都得側著身子擠過去。光看候車廳的情形，他們就意識到，接下來肯定是一段非常艱苦的旅程。
一個小時后，終於輪到他們上車。乘務員剛一打開通道，旅客們一陣爭先恐後的騷動。
林家良只怕兒子被人群擠沒了，不停的回頭招呼兒子：「跟緊我，書豪。」
林書豪緊跟在父親身後，故意用身軀阻擋後面的人，不讓別人擠到父親。
一個擔心著兒子，一個保護著父親。
這種情形在林書豪患「精神病」之前，根本不可能出現。
在一陣混亂中，父親倆登上了火車，找到那個唯一的座位。
他們放好行李，父子又為那一個座位相讓一陣，父親讓給兒子坐，兒子拒絕，讓父親坐。
最終林家良定下方案，兩個人輪流坐，林書豪表示同意。
第一輪林家良先坐下，
林書豪就站在他身邊的過道上。
林書豪看一眼鬧哄哄的車廂，過道里都站滿了人，一直擠到衛生間裡面。真搞不懂哪來的這麼多人。
他看見車廂里有很多的小孩子。才想到現在是暑假，很多孩子是去跟外地打工的父親和母親見面。父親和母親大約思念孩子半年多了。
他們這一代人，多少人童年得不到父母的陪伴，跟我們這一代在父母身邊長大的人比起來，到底是不幸，還是幸福呢？林書豪心裡暗想著這些格外複雜的問題。
火車剛一啟動，林家良又要把座位讓給兒子，生怕兒子站得太累。
沒一個腳掌寬的過道里人來人往，站在過道里，要不停的迎接別人的碰撞，真的很辛苦。
林書豪還是拒絕。「不坐，我喜歡站著。」他說。
自己舒服坐著，卻讓兒子干站著，林家良還是感覺心理不安。他便儘力的挪移身體，把狹小的座位空出一小角來，示意兒子坐下說：「咱們倆坐一個座位，湊合擠一擠吧。」
林書豪使勁搖頭，謝絕父親的好意：「不。」
跟父親那樣身體緊挨著坐一起，實在太過「親密」了，他肯定是不適應的。
很快夜幕就降臨了，原本還可以眼望窗外，看一幅幅移動的風景，打發時間。現在窗外只有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成。
坐在座位上的旅客們都靠住椅子靠背，用各種各樣的姿式，閉上眼睛打瞌睡，睡覺是打發時間最佳的辦法了。
林書豪是站著的，肯定沒辦法休息。林家良就對兒子說：「書豪，我先打個瞌睡，兩個小時叫醒我，換你來坐。」
「嗯。」林書豪點頭答應。
林家良於是閉上眼睛，他很快就沉沉睡去。他在車子上特別容易入睡。
在火車「咣當咣當」有節律又枯燥的車輪聲中，兩個小時終於慢慢被輾軋過去了。不過林書豪並沒有叫醒父親。他覺得父親睡得很香，不想叫醒他。
其實他站得太久了，真的很累，從腿腳到腰間都有一種酸痛的感覺。好在他年輕，有足夠的忍耐力。
儘管他是站著的，不過瞌睡來了也擋不住。他的腦袋在一次又一次無意識的猛晃之中，人也在迷糊和清醒之間，反覆的出出進進。
林家良一直睡到深夜十二點，才自動醒過來。
他抬頭一看眼皮半張半開的林書豪，再看一下手錶。趕緊站起來，把兒子讓到座位上坐下：「你怎麼不叫醒我呢？」
「我沒事啊，我沒有瞌睡。」林書豪馬上又清醒了說。
「行了行了，你睡一下吧。我去上個廁所抽支煙。」林家良說。
這一次，林書豪縮在座位里，沉沉睡去，一覺睡到天明。
林書豪不知道父親下半夜那幾個小時，站著是怎麼熬過去的。但他深深體會到父親，發自內心的對兒子的那份關愛。
有時候，林書豪心裡也開始冒出一些歉疚來，自己對父親的冷淡，是否過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