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郎才女貌
離村子幾裡外的一個山腳下,是村裡建的一個小農場,主要的項目是看山和養殖。
林家良就在這裡工作,他主要負責養豬,跟村裡所有人一樣,每天同等的掙幾個工分。
據說林家良的爺爺那一輩,還是大戶人家,有房有地,家裡雇有十來個長工,算是村子里有頭有臉的人物,族長都當了好多年。
到林家良父親這一輩,家道就迅速衰落了。林家良的父親林光耀真是窮到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他唯一富有的是,生有三男三女,六個孩子。孩子越多,他家鍋里的米粥就越稀。
林光耀本人年輕時家境尚好,受過良好教育,讀了不少書。他是村裡唯一掛有「秀才」稱號的人。
所以,林光耀窮雖窮困,村子里還是頗受人尊敬,大家都把他看成「高等知識分子」。村子里,凡是寫寫畫畫,需要文化的地方,都要請林光耀到場。
林家耀確實對文化非常重視,他非常渴望靠著讀書,重新復興家道,掙回祖先的榮光。「書中自有黃金屋」一直是他津津樂道的格言。
這樣的希望他只能寄托在孩子們身上,可是家裡那麼窮,他沒有能力培養所有的孩子。他挑選了最小的兒子林家良,傾盡家裡所有力量和資源,對之重點培養。因為這一點,林家良兩個哥哥,都頗有嫉恨。
林家良確實也很讀書用功,領悟力也比哥哥姐姐們都強。在十分艱苦的環境中,他一直讀到了高中畢業。這已經很厲害了,村子里一百多戶人家,初中畢業的都找不出幾個,高中畢業的真是屈指可數。
然而,讀書用功,不表示一定成才。出於各種因素,林家良最終沒有考上大學。他走出校園,再一次回到了鄉下村子里,跟著哥哥姐姐一起干農活。
兒子沒有象林光耀想象的那樣,頭戴宮花狀元帽,身騎高頭大白馬,升官發財,衣錦還鄉。他的家道復興夢,隨著兒子把學校宿舍帶回的行李一摔,夢想也摔得粉碎。
林光耀沒有抱怨兒子,知道抱怨也沒有用了。倒是林家良自己怨聲載道,他把人生失敗的一切責任,都推給「老天」,都是「老天」不公,沒有賜福給他,害他總是不走運,埋沒了他這棵人才。
林家良倒也稱得上「人才」的,不光是他學歷高,主要是藝術才能方面,「吹拉彈唱」什麼都會一點,顯得才華十分全面。用當時的話叫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當然歸功於林光耀的苦心栽培,他希望把兒子培養成全能天才。
儘管家道復興的夢想破滅,林光耀仍然沒有死心,他不能讓兒子十幾年的書白讀。他做了一個決定,送兒子去拜師學醫。醫生是一個千秋萬代,永遠不倒的職業,當醫生哪怕是草藥郎中,絕對比當農民強,這一點,林光耀十分清楚。
林光耀為兒子介紹的醫學師父,是林光耀的老朋友,名叫李廉介。李廉介出身醫學世家,家道鼎盛時期,曾在城裡開有很大的一間私人醫館。
跟林光耀命運差不多,李廉介到自己這一輩,也是家道衰落了。他本人還莫名其妙,被人貼上了「妖魔鬼怪」的標籤,被划入牛啊、鬼啊、蛇啊什麼的類別。
李廉介現在就在鎮上的一家醫院工作,是醫院的元老級人物,名氣還是很大的。他的醫學才華也很突出,醫院每天都是患者排隊,點名要求他診治。
說他是名醫,其實工薪很低,家裡也是窮得每天揭不開鍋。
李廉介在醫院總被一些臂戴袖章的年輕人欺侮,
一向為人低調,喜歡獨來獨往,所以他並不願意收徒。不過老朋友林光耀的面子,他駁不了,只好收下了林家良這個弟子。
從此,林家良開始從師父那裡捧回大量的醫學書籍,苦心自學。每個禮拜都要步行十幾里路,到鎮上聽師父李廉介的指導教誨。
林家良就是在這裡,認識了李廉介的大女兒李月娥。
兩個人差不多也是郎才女貌,一見鍾情。加上兩家長輩本來就是朋友,一切變得順理成章,很快就定下了親事。
李月娥面目生得倒是美貌,但是智力趨於平庸。是那種不善思考,毫無心計的人。看事情看不到本質和真相,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好哄又好騙。
她這情況算不上什麼特例,這世上一多半,恐怕都是這種人。
她讀書也不多,初中沒念完。所以她特別崇拜「才子」林家良,對他可謂是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不管林家良對待她如何輕蔑藐視、惡言惡語,她都死心踏地跟隨他。
李廉介雖然家道貧寒,卻保留著舊時大戶人家那些習性。他遵循舊俗,把女兒關起門來養,盡量不讓她拋頭露面,不讓她干體力重活。結果把李月娥養得弱不禁風的樣子,一身清瘦。當然,根本原因是家裡生活窮困,營養不良造成的。
李月娥在鎮上「嬌生慣養」,卻不介意嫁到鄉下去干粗重農活,不介意嫁去那樣一個一貧如洗的家庭吃苦受累。只因為,她太愛林家良。
兩家都太窮,婚禮儀式無疑是簡單到極致。沒有聘禮,也沒有嫁妝,就是兩家親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粗茶淡飯」,宴席都沒超過五桌。
婚禮過程簡短到好比是照相,快門一閃就過去了。
婚禮馬虎,生活艱苦,這一切,李月娥都不計較,她家風純樸,沒什麼雜念,幾乎不懂得跟別人去攀比。
唯一令她苦惱的是,結婚以後,林家良的性格就變了。其實根本沒有變,是她婚前看不透林家良的深層個性而已。所謂「本性難移」,性格這東西是最難改變的。
婚前,林家良真的顯得特別溫柔,特別體貼,是一個真正的暖男。他細心到會給你系鞋帶、扣扣子。那時候,林家良每牽一次李月娥的手,李月娥都感動到想哭。
然而婚後,完全變樣了,那些溫柔、體貼的舉止越來越少,整天不明原因的冷著個臉,跟他說話,悶著頭半天不搭理、不吭聲,不知道哪裡說錯話、做錯事得罪了他。
問得煩了,他冷不丁吼你一句:「滾」。再發起怒來,摔碗盆,踢板凳,甚至發起瘋來,動手打人。
總之,對妻子充滿了厭煩情緒,好象左右看妻子不順眼。
他似乎嫌棄妻子不夠聰慧,說話沒有共同語言。可你當初又為什麼喜歡她,自願娶了她?
他只有回到家裡,跟妻子同床睡覺的時候,勉勉強強跟妻子溫柔幾個小時。
久而久之,李月娥對丈夫產生了恐懼心理,一有事,就害怕丈夫生氣。在丈夫面前,她說話都不敢大聲。
可是在外人面前,她又總是提起丈夫。
「這是我家家良說的」
「我家家良也喜歡這個」
「我要問問,我家家良是不是同意」
口口聲聲離不開她的「家良」,心心念念里,都是她的「家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