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別怕
晚上六點,雲喬和聞宴沉一起回聞家老宅。
車內,雲喬緊捏著裙擺,心中緊張忐忑個不行。
她小時候見過聞家長輩,但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今以不同的身份去聞家,自然是慌然無措的。
雲喬轉頭看向身旁闔眸小憩的聞宴沉,他看上去有些疲憊,姿態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冷白的脖頸修長,下頜線條勾勒出優越的骨相輪廓。
她抿了抿唇,小聲詢問:「今天晚上人多嗎?」
聞家是個大家族,有好幾支旁系血親,如果所有人都來,她肯定是會怯場的。
聞宴沉掀開眼帘,嗓音中帶著股疲倦的沙啞感:「不多。」
雲喬那顆懸著的心往下降了些,她繼續問:「你父親是不是很嚴厲?」
她聽幾個狐朋狗友說起過,聞家老爺子是出了名的嚴厲,對家裡晚輩要求很高,還總是冷著張臉。
「嗯。」男人淡淡應下,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
完蛋,他都說嚴厲了,那聞老爺子肯定很兇很恐怖。雲喬那顆懸著的心終究還是沒能放下去,越發緊張起來。
聞宴沉垂下眼帘,沉靜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細白的手指緊攥著裙擺,指骨隱隱泛白,透露出小姑娘內心的忐忑。
男人目光沉了沉。
很快,車子駛進聞家老宅院。
司機恭敬地打開車門,聞宴沉下了車。
雲喬看著外面如此恢弘大氣的中式別墅以及門口那些訓練有素的安保,突然就不敢下車了。
她縮著身子,可憐巴巴的望著車外的聞宴沉:「我可以不進去嗎?」
聲音軟糯,似還帶著些許哭腔。
聞宴沉沒答。
只見他向前兩步,頎長的身子立在車門外,而後,一身矜貴的男人彎下腰,朝她伸出了手。
男人的手極為好看。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襯衫袖口下,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手腕上青筋紋路蜿蜒而下,禁慾中透著股性感。
原本還在緊張的雲喬,此刻神情微怔,獃獃地看著眼前這隻手,而後,將自己的手緩緩放了上去。
霎時,溫熱的大掌將她的手緊緊包裹住。
好像沒那麼緊張了。
聞宴沉牽著雲喬下車,穿過庭院,進入大廳。
聞老爺子聞啟章今年65歲,育有兩子,一個閨女。聞宴沉年紀是最小的。
兩人進了屋,最先迎來的是聞宴沉的姐姐,也是沈漣漪的母親,聞嫻。
聞嫻今年四十歲了,身材高挑婀娜,但皮膚保養得很好,身穿淺色緞光旗袍,綴以紅玫瑰刺繡,一頭酒紅色長捲髮披在肩頭,嫵媚妖嬈。
聞嫻比雲喬高了些。她低著頭,看著雲喬那張精緻的白瓷小臉,隨後,視線落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上,她紅唇輕勾了勾。
「嘖嘖,小夫妻倆感情可真好。」
雲喬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聞宴沉牽著,她急忙抽出了手,回以禮貌的微笑。
聞宴沉掃了眼空落的掌心,眸色微涼。
聞嫻知道他大抵是生氣了,語氣正經了許多,「阿沉的小妻子,你好,我是姐姐聞嫻。」
「姐姐好。」
雲喬的聲音不大,很乖巧。
這時,露台那邊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很兇:「你可是專業的花匠,連個海棠花都照看不好,收拾收拾,趕緊給老子滾蛋!」
雲喬循聲看去,隔著復古雕花鏤空實木窗,身著黑色唐裝的聞老爺子站在露台上,雙手背在身後,不苟言笑,氣場強大,很有威懾力。
在他面前,幾株凋謝了的海棠花連枝葉都是蔫蔫的。
雲喬垂下腦袋。
聽爺爺說,聞老爺子年輕時當過兵,退伍後接管聞家,做什麼都是雷厲風行的,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
應該是很難相處了。
她正琢磨著該說點兒什麼,好哄老人家開心,就見聞老爺子進了大廳。
聞啟章板著臉,腰板筆直,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精神,還不忘回頭訓斥身後的傭人。
雲喬下意識的看向聞宴沉。
聞宴沉那張如雕刻般的俊臉上表情很淡,清冷如常。
忽而,男人低磁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多了幾分溫柔:「別怕。」
他的話,像是定海神針,讓雲喬的逐漸淡定下來。
她很不負責任的想,就算聞老爺子不喜歡她,也該罵聞宴沉才對,畢竟她是他娶回來的。
聞啟章邁著穩健的步子靠近,雲喬很禮貌地朝老人家鞠了個躬,「聞爺爺好。」
聞老爺子沒搭話,只面無表情地盯著雲喬打量。
雲喬被他看得心中惴惴不安,緊抿著唇,連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
約莫半分鐘后,老爺子那張冷硬的臉上突然浮現出笑容,語氣溫柔又和藹:「怎麼能叫聞爺爺呢?這不是亂了輩分嘛。」
親切的話語,平易近人的態度,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雲喬愣了一瞬,在聞嫻的提醒下趕緊改口,重新喊了聲:「爸。」
聞啟章聽見這聲爸,笑得合不攏嘴,頓時心情大好,從衣服口袋裡拿了個大紅包出來,遞給雲喬:「你爺爺去世不久,阿沉說你們暫時不辦婚禮,挺好的。」
「我們家阿沉娶了你,是他的福氣,這紅包你得收下。」
「謝謝爸。」
紅包沉甸甸的,裝了不少。
雲喬沒了心理壓力,收到紅包后心情也好了很多。
「那你們聊,我去廚房看看。」
聞啟章轉身往廚房走,又恢復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忽而,他叫住端茶的傭人,厲聲批評道:「都跟你們說了,小喬喜歡青花瓷,讓你們用那套景德鎮的青花瓷茶具。」
「快去給老子換。」
一如既往的兇巴巴。
彷彿有兩副面容。
雲喬扯了扯聞宴沉的西裝,「你爸一直都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