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1章 第一章

「公子,求你了,快醒醒吧!」

耳邊傳來的一聲聲焦急呼喚叫醒了陸清則。

他的意識飄飄忽忽的,想睜眼卻睜不開,呼喚聲越來越大聲,直到腦中嗡地一下,靈魂好像猛地一沉,獲得了身體的掌握權。

陸清則勉力睜開眼,眼前卻是張全然陌生的臉,膚色微黑機靈討喜,年歲不大,眼睛紅得像個兔子。

見到陸清則終於睜開眼,少年眼底迸發出喜色:「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

他喉頭一哽,眼眶頓時更紅了。

陸清則愣了愣,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屋內的環境。

這是間布置古色古香、頗為清雅的屋子,身下是張拔步床,雖然十分軟和,但顯然並不是他小姨從泰國背回來的進口乳膠床墊。

他想坐起來再看仔細點,身體卻不怎麼使得上力,反而因為意識的回籠,渾身上下都泛起了骨頭髮酸的密密匝匝的疼,冷汗頃刻間就下來了。

少年吸著紅通通的鼻子,眼眶裡滾著淚:「您從被獄中救出來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這些日子我天天守在您身邊喚您,大夫說您今日若是再不醒,就再也……呸!不能說這種晦氣話。」

陸清則咬著牙才吞下痛吟,有氣無力地掠他一眼。

雖然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小朋友你家公子恐怕是真沒了。

否則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少年兀自驚喜完了,猛地一拍腦袋:「我、我太高興了,都忘了,公子您感覺怎麼樣?我這就去叫孫大夫來給您看看!」

陸清則看他拔腿就跑,來不及叫一聲,門就被打開了。

一股涼到骨子裡的冷風從門縫肩擠過來,他不慎吃了口風,喉間一癢,頓時咳得驚天動地,喉間泛起股尖銳的疼,隱有腥甜氣息,幾乎咳出了血沫。

少年一個哆嗦,躥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砰地關好門,慌忙跑過來扶他坐起來順了氣,看他終於不咳了,又去倒了杯水過來:「公子慢點喝,別嗆著。」

陸清則咳得頭暈眼花,腦子裡嗡嗡的,要死不活地就著少年喂水的動作喝了兩口,溫涼的水滑過喉頭,方才舒服了點。

少年看他臉色蒼白如紙,密密垂下的眼睫都被冷汗濡濕,好生生的人成了個病骨支離的紙人兒,恨得咬牙切齒:「那群天殺的閹人,竟在獄中那般折磨公子,叫我說衛首輔只叫他們掉了腦袋太便宜了,就該千刀萬剮……」

閹人,衛首輔?

陸清則眼皮一跳,突然反應過來,眼底涌過一絲震愕,張了張嘴,沙啞地吐出了醒來后的第一句話:「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少年立刻咽下憤憤不平的話,小心回答:「現在是建安二,二月底。」

陸清則眼前一黑,確定了。

他穿成了昨天打學生那兒沒收的小說里,一個同名同姓的角色。

昨天晚自習,他從一個女學生那兒沒收了這本小說,小姑娘連聲求他千萬別看。

陸清則本來不打算看,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回到辦公室就把書一目十行翻了一遍。

這本書講的出身世家望族的主角推翻暴君的故事。

暴君年幼失怙,僥倖逃脫了閹黨之亂后,又遭奸臣所挾,身邊一個真心人也無,他忍辱負重長大,解決了大奸臣。

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暴君對身邊人毫無信任,殘暴扭曲,鷹犬遍布朝野,大臣敢有違抗,當庭斬殺,滿門抄家,對外又窮兵黷武,嗜殺成性,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主角起兵造反,卻完全不是暴君的對手,眼看著主角就要落敗之時,暴君卻因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先一步病死。

主角和反派搞成這樣,看得出作者寫著寫著就掌握不住暴君這個角色了。

而陸清則,是暴君他爹,先皇帝駕崩前一年的新科狀元,前途無量。

崇安帝沉迷修仙之術,縱容宦官亂政,陸清則因為悍不畏死地上諫,被宦官抓去詔獄折磨,死在獄中,不過也因他的事,成了清君側、誅奸宦的導火索。

連炮灰都不是,就是根引信。

難怪那個女學生那麼慌亂。

陸清則隨便翻完那本書後,心臟忽然一陣緊縮,他想找葯,手腳卻已經不聽使喚,直接厥了過去。

陸清則無聲嘆了口氣——看來他是死了。

上一世他患有心臟病,因為生病,成了家裡人眼裡的廢物,一直是邊緣人物,親緣淺薄,讀完研就當了老師,已經許久沒和家裡聯繫了。

也不知道那邊的遺體誰來收,會把學生們嚇壞吧?

陸清則按下紛亂的心緒,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書里的陸清則父母雙亡,獨自上京趕考,這少年是他入獄前在街上撿的小乞丐,叫陳小刀。

看陸清則臉色恢復了點,陳小刀拔腿又想去叫大夫。

陸清則攢起力氣,費勁地拉住他:「我沒事,不用叫大夫,將我入獄之後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一件不漏說給我聽。」

陸清則原本死了,現在卻因為他活過來了,恐怕書里的劇情也會隨之產生改動。

陳小刀原本是街頭乞丐,對消息最是靈通,聽話地點點頭,十道:「您入獄之後,大皇子就病故了,陛下傷心極了,又叫了好多道士去煉九轉回魂丹。」

陸清則:「……」

離譜。

「那群閹黨趁機作亂,將陛下禁在宮中,衛首輔與京衛一位樊指揮使制住閹黨,救出了您和其他被下獄的官員,陛下也被救出來,盛怒之下,當即讓衛首輔監斬所有閹黨,昨日就在菜市口行刑了……」

「閹黨作亂時,混亂中二皇子也折了,陛下子嗣福薄,就三位皇子,自此一病不起,前些日子才想起冷宮裡還有位三皇子,下詔書立了太子。」

說到這裡,陳小刀眉開眼笑道:「陛下感念公子一片赤誠忠心,封您為太子太傅,想現在東宮內人少,又讓您兼詹士府少詹士,只是您前頭一直昏迷著,宮裡來宣旨時是我替公子接的旨。」

「對了,還有衛首輔,也派人來問了好幾次公子的情況,很是關心您呢!」

衛首輔,就是暴君前期最大的威脅,權傾朝野的大宰相。

陸清則眼皮狂跳。

衛首輔派人來,自然是看他沒死,想拉攏他。

如果他拒絕了衛首輔的拉攏,勢必會得罪他。

但另一位更得罪不得。

三皇子寧倦,生母早亡,又不受寵,在冷宮裡長大,其他皇子死了,沒儲君人選了,老皇帝才想起他,看上去十分小可憐。

但他以後就是書里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啊!

衛首輔惹不起,暴君更惹不起。

得罪了哪邊下場都很可能是死無全屍。

就這個形勢,他也不可能走得了。

陳小刀不知道這些,在他眼裡,陸清則現在是又得皇上重用,又得衛首輔青眼,前途無量,喜滋滋地道:「等太子殿下登基,您就是帝師啦,皇帝的老師哎!」

陸清則頭疼不已,身形一晃,倒在了枕頭上。

陳小刀大驚失色:「怎麼了,公子,這可是大喜事呢!還是您又有哪裡不舒服嗎?」

陸清則絲毫沒有喜色,略感痛苦地闔上眼:「我想辭職。」

陳小刀:「……」

正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了沉重的撞鐘聲。

暮色蒼茫中,古鐘渾厚的聲響拂遍燕京,響徹每一個角落。

陳小刀嚇了一跳,惶然地望向外面:「這是……」

喪鐘。

崇安帝終於過完了他離譜的一生,夢想成真升天了。

陸清則精力耗盡,再次昏睡過去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那位素未謀面的太子學生三天升兩級,現在晉級為皇帝了。

新帝登基,改年號為盛元。

崇安帝剛駕崩,後事有的忙,宦官之亂沒完全去除,登基大典頗為簡陋,衛首輔不再是一人之下,而是單單萬人之上的權臣了。

小皇帝形似傀儡,他本人都沒幾個人在乎,更別說在意陸清則的。

偌大的陸府除了陳小刀外,只有幾個掃灑僕役,也沒人知道陸清則醒來,因此登基大典陸清則也沒去參加。

他斷斷續續地又昏迷了幾日,才養好了點精神,好歹是能下床走兩步了。

上天眷顧,重活一次,陸清則實在很不想蹚渾水,清醒來后把玩著特賜的進宮牙牌,凝神思索。

衛首輔在原書里貪污受賄、構陷忠良、草菅人命,是個不折不扣的奸臣,他當然不想與這種人為伍。

小皇帝放到現代還是個小學生,他努力努力,要擰正乖戾的性子,抑制黑化的苗頭,應該也不難?

想到這裡,陸清則又回想了一遍全書。

他一目十行地翻完,不少細節都錯漏了,好在記憶力不錯,一下就想起了一個關鍵點。

暴君寧倦登基不久后,在御花園中不慎跌入池子,差點淹死,附近一個小太監不顧危險,將他救了出來,自此小太監也成了他當時唯一肯信任的人——雖然後來也被他宰了。

春寒料峭,小孩身子骨弱,救是救回來了,卻落下了終生的病根,身子骨一直不行,也是因此,後面主角與暴君對峙之時,暴君才會先撐不住,二十多歲就早早病逝。

書里只提了一筆,陸清則看得潦草,努力思索了會兒,記得那個日子是……

盛元元年,三月

陸清則輕鬆把玩著牙牌的指尖一頓。

今日就是三月

他臉色稍變,叫來陳小刀:「立刻備馬車。」

陳小刀不明所以:「公子要去哪兒?」

「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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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狼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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