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陰謀陽謀
勉強安撫了李忠,許平沒去縣衙,先去了縣學。
縣衙現在就像一張大網,自家在明,對手在暗,許平當然不會傻乎乎的指望憑著一腔熱血去說服他們放人。
「教諭。」許平躬身行了個標準的弟子禮,又低頭醞釀了一會才開口:「學生今後可能不能來上課了。」
教諭相當於縣學校長,清河縣教諭姓吳,一向對許平這個新進學的學生印象很好。
許平進學時間雖短,卻乾脆利落地在選拔中考了一等靠前,獲得了參加鄉試的資格,不得不說很有讀書的天賦。
更難得是他得志不驕蠻。已是瞎眼可見的前途無量了——就算中不了舉也大概率會被推薦去國子監深造,對縣學的先生們依然畢恭畢敬,大家暗地裡都很看好他。
「可是家中出了事?」吳教諭關切地問道。
許平悲愴哽咽:「吾弟遭人陷害身陷囹圄,學生要去縣衙鳴冤!若不能申冤昭雪,學生就一頭撞死在堂上,以明心志!」
許平向來彬彬有禮不急不躁,突然發作起來倒把吳教諭嚇了一大跳。
他顧不得師道威嚴緊緊拉住許平衣袖:「仲勻,萬萬不可衝動,有何冤枉不妨先與我說說。」
仲勻是許平的表字,進學時自己取的。
許平便把事情夾雜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
吳教諭聽罷氣憤不已:「鄭員外好歹也是熟讀聖賢書的一榜舉人,怎能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許平眼神如刀,意有所指:「吾弟勤勞木訥,鄉鄰盡知。卻不知鄭坡是如何蠱惑了縣令大人,才讓他相信這**害命的鬼話。」
聽許平提起縣令,吳教諭漸漸冷靜下來,心中打起了鼓。
縣學的先生雖然受百姓們尊敬,但說句實話,連他這個領頭的教諭都只是個不入流的底層官員,在官場上實在無足輕重。
而俗語有云: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
吳教諭雖同情許平,卻也知道自己在七品正堂面前沒什麼分量。
怕什麼來什麼,許平下拜道:「學生有不情之請,望教諭成全。」
吳教諭心裡咯噔一下,臉上有些僵硬,嘴上卻不能失了體面:「仲勻但說無妨,老夫若有幫得上忙的,定不吝施援手。」
許平鄭重說道:「學生此一去吉凶難定,所以想請教諭開恩,允許同學們隨我一起。學生父母早逝又沒有妻兒,萬一有了不測,也好有人給我收屍。」
許平已明白告訴他此事與縣令有關,若是其他生員也牽涉進去惹了張縣令不快,自己這個教諭少不得要吃掛落。
可吳教諭略一思索便咬牙道:「好,相信縣令大人定會秉公斷案,同學們去旁觀料也無妨。」
其實縣學對生員的控制力有限,畢竟只要能考上舉人,其他的都是末節。水平高的學生和少數富家子弟,遲到早退甚至不來也是常事。只要逢年過節「心意」到位,先生們也不管,誰也不願得罪人。
許平要找相熟的同學陪同,本也無需誰同意,直接一起曠了課便是。吳教諭覺得許平特意拜見自己純粹是出於尊重,內心還挺感動。
況且不用親自下場得罪縣令,他也就沒什麼顧忌了。
吳教諭已年過半百,又只是舉人出身,官運亨通四個字本也跟他從來沒有半分關係。憑著數十年教書育人的名聲,一縣教諭也就到頂了,既上不去也下不來。這次拼著開罪縣令幫許平這個忙,想來以許平進學時束脩的手筆,也不至於讓他吃虧。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恆古之理。此時賣一個人情,萬一許平今後的科舉之路順利呢?怎麼看都是上等買賣。
吳教諭的決定沒有出乎許平的意料,或者說本就在他的計劃中。
進城路上他就想過了,對方蛇鼠一窩佔盡優勢,連裁判都是他們的人,自己單槍匹馬殺過去怎麼贏?
要破局,只能反其道行之。與其指望豺狼大發慈悲放過到嘴肥肉,不如舉起大棒與它決個生死。
對方肯定打的是私了的主意,就以李義的性命為質,一步步將他家吃干抹凈。
許平的想法很簡單,操作不過就掀桌。直接把這案子變成公案,放到太陽底下供大家評斷,倒看賊子如何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