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魔龍之臂

?刺眼的雷光柱眨眼便轟然而至，被接觸到的任何物體都在瞬間灰飛煙滅。

楊漣整個神經都綳在一起，想要立馬將安娜推開，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

安娜見到強大的雷光在眼中越來越大，在即將到達的那一刻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這種感覺多久沒有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思維凌亂無比，在最後一刻，她忽然將抱著的楊漣一把扔向一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只是覺得心裡有一瞬間是這麼想的，然後身體有那麼一瞬是這麼做的。

楊漣不敢相信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安娜，看著她茫然的表情，似乎連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這麼乾脆地做了這樣一件事。

在雷光終於抵達的那一刻，安娜就那樣望著向自己伸出手的楊漣，竟然不由自主地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帶著決絕，也帶著無奈，更帶著最後的那一點點安慰……

雷光呼嘯而過，眨眼便將安娜淹沒，強烈的能量將地面留下了一道深長的凹痕，最後一直穿過樹林，擊在遠處的一處山壁上。

伴隨著一聲劇烈的炸響，山壁被轟開一個巨大的缺口，遠遠看去就像一處漆黑的山洞。

雷光留下的能量餘波在這片樹林中回蕩，將僥倖存活下來的樹吹的東倒西歪。

楊漣從地上爬起來，呆然地看著安娜之前站立的地方。那裡，已經什麼都不存在了，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連一絲香氣也沒留下。

「為什麼……」

他喃喃自語，心中一股難以言表的意味瀰漫開來。

村子被毀，親人朋友全部離他而去，之後又受到貴族的欺辱，被嚮往的學院否定。身上肩負著復仇的責任，他在將靈魂獻給惡魔的那一刻曾在心中默默發誓，這一生，他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毀掉羅薩斯卡，殺掉那個女人。

什麼朋友，他一點也不在乎。什麼好人，他更是充滿了不屑。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善良的人，有的只是嚴格的等級劃分，有的只是實力至上的法則。

可為什麼，這個兇惡的女人寧願自己死也要救別人，寧願死也要救一個比她弱小的累贅。

楊漣雙拳緊握，心中一股煩躁的情緒緩緩襲來。

「你這個傻女人，誰要你來救！」

一聲怒喝從嘴中罵出，楊漣胸口不斷地起伏著。

食屍角龍停止了搖晃的翅膀，龐大的身體落在楊漣身後百米處。讓人難以忍受的屍臭一陣陣散發出來，渾身上下斷斷續續地滴落大片大片的臭液，每一片液體都會將地面腐蝕出一處凹痕並伴隨著滋響的白煙。

那發出雷光的罪魁禍首，那根尖利的獨角，此時在食屍角龍的頭頂仍舊有著殘留的雷電環繞。

楊漣就那樣背對著他，食屍角龍似乎意識不是太明顯，竟然沒有立馬向楊漣攻擊，而是停滯在那裡，眼神之中時而清明時而灰暗。

一直站立著不動，楊漣似乎還能感覺到安娜抱著自己時留下的幽香，還能想起之前暴打自己的模樣。

「真難受啊……這種怒不可遏的感覺……」

淡淡的話語從楊漣口中傳出，不斷起伏的胸口也漸漸平穩。

轉過身，覆蓋在左眼的一隻手慢慢放開。頓時一陣強烈的金光爆發而出，這股金光在黑暗的夜裡顯得極其耀眼，而且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亮，都要充滿威懾。

在這股金光的籠罩下，食屍角龍竟然有些驚恐地向後倒退兩步，將地面震起一陣響聲。也許是出於本能，儘管它的神智不是很清楚，而且也沒有什麼智商，但還是感到了一種來自靈魂的威壓。

沒錯，它感到了威脅，就像是來自天敵的威脅，甚至比這種感覺還要強烈，還要恐懼。

楊漣一臉的猙獰之色，他憤怒了，難以壓制的憤怒。就像安娜不知道為什麼要救他一樣，他同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為一個相識不久的女人而憤怒到這種程度，這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救了自己一命，而是純粹的想要將眼前的東西撕碎到渣都不剩的感覺。

緩緩伸出了右臂，楊漣嘴角漸漸浮現一絲邪惡的玩味。這一刻，他彷彿徹底變了一個人，那種邪到極點的神情就像在看著一個毫不起眼的垃圾一般。

毫無規律的黑暗之力從右臂中滲透而出，然後環繞起來，最後慢慢將整個右臂都覆蓋，隱隱可以聽見一聲來自地獄深處的壓抑咆哮。

終於，在黑暗之力的滲透下，右臂上的袖子徹底消散於虛無，一條沉睡許久的黑色魔龍逐漸睜開了赤紅的雙眼。

在這一刻，彷彿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呈旋風般將楊漣圍繞，右臂之上的那些黑暗到極點，比黑夜還要深沉百倍千倍的黑暗之力開始凝實。

「哼哼哼哼……呵呵呵呵呵……畜生，讓你嘗嘗魔龍之臂的滋味！」

楊漣邪笑起來，將右臂緩緩抬起，遙對著仍在後退的食屍角龍，讓萬物都驚懼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力終於徹底凝實，形成了一條放大版的魔龍之狀，此時的魔龍正大張著漆黑的龍嘴，似乎要毀滅一切的可怕能量正要噴薄而出。

「以惡魔之力為名，以吾之靈魂為引……咆哮吧！深淵魔龍！！」

伴隨著陰沉地吟誦，楊漣嘴角露出森然的牙齒，隨後右臂一陣波動，忽然釋放出近乎實質的黑暗光柱，同時伴隨著深淵魔龍蔑視一切的咆哮之聲。

這股凝實的黑暗之力已經超出了世間可以預知的常識，那是達到極致的黑暗巔峰，是屬於世間最為黑暗的凝結。

黑暗光柱夾帶著吞噬一切毀滅一切的強大破壞力瞬間穿透正要逃走的食屍角龍的龐大身體。

食屍角龍的翅膀都還未張開便被瞬間化成虛無，同時，那看似龐大的軀體連做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以肉眼都難以察覺的速度迅速化為空氣，就像被惡魔吞噬一般，真的連渣都沒有剩下。

食屍角龍甚至到最後都來不及想自己為什麼會發狂，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去襲擊自己最討厭吃的人類，為什麼一下子就成了空氣。

黑暗來的快去的也快，沒有多久便緩緩消失，逐漸變淡，最後也化為了黑夜的一員。

楊漣的右臂也漸漸恢復原狀，那些極具毀滅的黑暗之力也消失殆盡，深淵魔龍也慢慢閉上了赤紅的雙眼，似乎很疲憊的樣子，再次陷入了沉睡。

意識很清楚的楊漣切實感受到了剛才的一切，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忽然能夠使用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右臂，但他現在都還很清楚地記得一切。

「以惡魔之力為名，以吾之靈魂為引……」

「深淵魔龍……」

他緩緩地自語著，這些東西剛才都是無意識說出的，就像是早就存在自己腦海中一般，只是因為一個契機而突然顯現出來。

一陣近乎暈厥的疲憊之感不一會兒便襲來，楊漣只感覺自己連站都站不穩了，意識也有些恍惚。

有過幾次經歷的他明白，這一定是使用力量過度的結果，畢竟他現在才是四階的實力，使用這種近乎毀滅一切的力量已經達到了目前的極限，沒有死掉就是萬幸了。

一隻手扶著地面，楊漣只感到一陣寂寥。想起之前安娜的種種，他忽然感覺，原來這個女人只是表面那樣兇惡，其實內心是很善良的，在這個階級制度嚴明的大陸上，又有幾個人能捨棄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而且還是一個和自己幾乎沒有交集的人。

一隻手抓著自己有些疼痛的頭顱，楊漣心中一陣酸楚，總感覺快要哭出來一樣。除了死去的父母，安娜還是第一個會為他而死的人，而且還是個只相處了不到一夜的陌生人。

他好後悔，如果之前答應做她的僕人就好了，也許一切都會改變。可自己竟然為了什麼自尊而說出那麼混賬的話。自己明明連別人的胯下都鑽過了，還有什麼資格談自尊。

越想下去，楊漣越覺得自己不是個人，連畜生都算不上。

狠狠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楊漣有種想要自殺的衝動。可想到自己背負的仇恨卻又不能立刻死去，這樣矛盾的情緒叫他除了悔恨還是悔恨。

「咳咳……」

忽然，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響起，楊漣瞬間一抬頭，直勾勾地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連頭上的疼痛和昏沉的感覺都忘卻。

一道火紅的身影借著月光靠著一棵樹坐在地上，嘴中不斷咳出血來，傲立的雪峰此時不間斷地起伏著。

楊漣雙眼大睜，獃滯地看著重傷的安娜，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該做什麼。

直到安娜再次發出咳嗽，他才忽然醒悟過來，隨後連滾帶爬地狂奔了過去。

來到安娜身前，借著頭頂灑下的月光，看著她此時蒼白的臉色，渾身上下布滿了血跡。他不知道安娜是怎麼活下來的，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還活著，還活著！

雙手顫抖地撥開黏在安娜臉上的火紅色髮絲，楊漣一直盯著這張臉看了許久，隨後才逐漸壓制住內心的激動。

儘管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但憑藉著一股意念，楊漣還是將安娜背在了身上。這裡不是可以逗留的地方，他們都負了重傷，一定要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因為現在就算是一隻普通的魔狼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咬著牙，不顧疼痛的頭部和右臂，楊漣緊緊抓著安娜的雙腿，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片已經毀滅殆盡的樹林再次陷入了寂靜，只剩下柔和的月光還在給予大自然這可憐的孩子們最後的一絲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