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告閻王 上
「阿婆,您先節哀,墓地的事情就交給我了,您可以放心。」章癩子指了指自己的門頭,「我們章氏風水最擅長的就是這了。五十年老店,值得信賴。」
「好的,好的,謝謝,謝謝。」老太太想要起身道謝,被張天元和章癩子二人攔住。
「阿婆,除了好墓地之外,還需要一場法事才行,您那邊有找到合適的道士先生嗎?」章癩子湊到老太太身前問道,想著如果還沒找道士的話,就可以順水推舟將張天元介紹過去。
老太太聽聞此言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沒有回話。張天元看出老太太似乎有什麼難處,柔聲問道:「阿婆,是有什麼問題嗎?」
老太太猶豫了一會兒看著張天元和章癩子二人說道:「也沒什麼。就是阿婆沒什麼錢。老頭子走了,殯儀館要錢、公墓要花錢,剩下的錢只夠請個便宜點的風水先生,哪還有什麼錢請道士先生。」
章癩子尷尬地撓了撓頭,原來自己還有價格優勢。
「阿婆,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們店裡做活動。買一送一。」張天元雙手一拍,高興地說道。
「買一送一?」老太太疑惑不解,從來沒聽說過看風水還有買一送一的。
一旁的章癩子也是摸不著頭腦,這是我的店,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活動。
「對啊,雇風水先生送道士先生。」張天元解釋道。
章癩子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接話道:「對,對,對,送道士,送法事。」
「小夥子,阿婆沒錢的啊,騙阿婆沒意思的。」老太太還是有些警惕的。
轉念一想自己身上根本沒有什麼值得被騙的東西,老頭子不在了,她也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死,所以問道:「哪裡的道士先生啊?」這邊的道士先生都是按照所在位置來區分的,其實不僅是道士先生,農村這邊的一些木匠、泥水匠以及一些吃食、物品等等都是依此來區分的,比如沈村的風肉最出名、下葉的木匠手藝最好,所以老太太開口問的是哪裡的道士。
「張村的,張彪,張先生您知道嗎?」章癩子豎起大拇指朝著張村方向指了指,「或者,張虎,張老先生您總該知道了吧?」沒錯,張彪就是張天元的父親,張虎是他爺爺,就是這麼兩個和先生不掛鉤的名字,當然,道士先生也算不上真正的先生。
「張村?張彪,張虎?」老太太沉吟了一會兒,「想起來了,張先生,他的手藝好。他做的靈屋特別大、特別好。你能請他來?」
「阿婆,您看我這位兄弟。」章癩子一把將張天元扯過來,浜浜浜地拍著張天元的胸口對老太太吹噓道,「他就是張彪,張先生的兒子,張先生可是將手藝全部傳授給他了。」
「咳咳。」張天元差點被章癩子拍岔氣,強忍著咳嗽對著老太太說道:「是的,張彪是我父親,張虎是我爺爺。」他的臉皮沒有章癩子厚,後半句實在說不下去。
「太好了。」老太太稍微高興一點了,拿出一張紅紙遞給章癩子,「小夥子,這是我家老頭子的生辰八字。還需要什麼,你跟阿婆講。」
「還需要您和其他家裡人的生辰八字,還有老爺子走的日子和時辰。」章癩子接過老太太的紅紙,「阿婆,咱也不急著現在給我。咱先去家裡,我們倆先把老爺子的遺體收殮了,還需要聯繫殯儀館安排冰櫃、火化這些事情。」
張天元也才想起來,除了法事外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按理說,這些事情都是棺材頭子們的活,老太太這邊很明顯,肯定是沒有叫什麼棺材頭子的,自然而然這些事情就需要張天元和章癩子二人來做了。
張天元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什麼都沒有準備好,連最基本的壽衣都沒有,所以讓老太太先回家去,約定了下午過去里河村。
下午三點,張天元在農貿城門口接上了提著大包小包的章癩子。
「天元,傢伙都帶齊了嗎?」章癩子一邊將採購的各種喪葬物品放到車後座,一邊問道。
「齊活了,今天先掛入地燈,比較簡單。「張天元回家之後,按著記憶中的喪葬流程走了一遍,以此來準備所需的傢伙,喪葬第一天應該是掛「入地燈」,也就是告閻王,意思就是將此處有人過世,需要鬼差接引入陰間。這個過程需要的法器倒也簡單,只需要一個三清鈴,還有一對青銅鈸。張天元在儲藏室一旁的置物架上找到了三清鈴和青銅鈸。過程中他還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可惜他父親帶著母親不知道去了哪個山溝溝里,一直都是無法接通。
「癩子哥,座位上有幾個包子先吃了墊墊肚子。」張天元估計章癩子忙著採購,顧不上吃飯,來的路上順便給他倆買了一些包子。
「還是兄弟想的周到。」章癩子坐在副駕上,三兩口就吃完了五個大肉包子,這才想起張天元,面色尷尬地問道:「兄弟,忘了問了,你吃了嗎?」
「來的路上就吃了。這些是給你的。」張天元也是餓的不行了,包子剛買來就吃了。「癩子哥,咱這樣能行嗎?我只是聽我爸說過,理論知識懂一些,操作經驗可是零啊。咱可不能糊弄人家啊。」畢竟是第一次干這活兒,張天元還是有些不放心。
「兄弟,咱肯定不能做糊弄人的事啊,不然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有什麼區別。」章癩子舔著嘴邊的包子油,顯然對他來說五個大肉包子壓根兒吃不飽,「風水和棺材頭子的事兒交給哥,你就按照張叔的流程,一步一步來,你家的儀式是最規範的,沒問題的。」章癩子對張天元很有信心,不愧是最佳捧哏。
「流程是了解的。」這二三十年下來,對於喪葬儀式張天元還是很了解的,小時候也沒少跟父親去過世人家,尤其是那些高壽的人家,這屬於是喜喪。
「那就沒問題了。」張天元的二手破奧拓空調是壞的,南方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章癩子熱得汗珠布滿他的光頭。
幸好里河村也就幾里路程而已,二人不用十分鐘就到了,沿著村裡的道一直朝裡頭開去,發現家家戶戶大門外已經倒豎著一把掃帚。這也是金蘭這邊的一種風俗,村裡有人過世的時候,其他人家都需要倒豎一把掃帚在門外,因為掃帚是清掃污穢之物的,民間傳說掃帚是掃野gui的,所以可以有擋煞驅gui的作用。
老太太已經在門口的路邊等著了,看到張天元的車過來,馬上迎了上來。
「二位先生來了,快請進,快請進。」張天元二人下車,老太太趕忙邀二人進屋。
「阿婆,慢慢來,我們已經聯繫了殯儀館那邊,一會兒送冰櫃過來。」章癩子重新背上大包小包,朝老太太家裡走去,「這大熱天的,沒冰櫃不行。我算個合適的日子,送去火葬場火化。」就跟醫生見過病痛所以要遠比病人淡定一樣,章癩子這個行業的從業者,尤其是那些多年的從業者,對於過世之人看得很淡,所以說話也就沒有那麼注意用詞。張天元這種剛入行的人聽著就有些不習慣了。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老太太。幸好老太太並沒有過多的傷心,只是略有些不舍。畢竟活生生的一個人,最後只變成了一捧灰。
進去矮矮的黃土院牆就是老太太的房子了。同樣是黃土的泥屋,屋頂是那種老式的青灰色瓦片的,看得出來有些念頭了,也有幾處破損。
進屋之後,堂前放著一口棺材,不用說棺材裡頭的就是老爺子了。
拒絕張羅著要給二位先生準備點心的老太太,章癩子將大包小包放下,開始忙活起來。
「兄弟,把香台擺上。」章癩子取出下午剛採購的香台和香燭遞給張天元。後者其實這會兒還是有些緊張的,除了過世的親人外,這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死人,小時候跟著父親玩的時候,也都是遠遠的。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退路可言,張天元很快就調節好情緒,按照要求將香台、蠟燭置於棺材尾部,然後見蠟燭、香點起來,插上。
這時,章癩子手裡拿著藍色壽衣走了過來。先是沖著棺材鞠了三躬。接著向前,麻利地將壽衣套在老爺子的遺體上。看他的動作,張天元估計章癩子絕不是第一次干這活兒。要知道人死了之後屍體是非常僵硬的,而且會變得異常沉重,要想給死人穿衣服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下面就交給你了,兄弟。」章癩子給老爺子換好壽衣,接著對站在一旁的老太太說道:「阿婆,您的生辰八字還有老爺子走的時辰給我一下。」
接下來就是張天元的工作,他需要掛入地燈,也就是將過世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向地府彙報過去。
張天元深吸一口氣,吐出,表情也隨之變得肅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