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西取党項 (十一)
「
「卑鄙無恥!豺狼心性!」
黃河南岸的劉緯破口大罵。
左右無不莞爾。
一個在河南決渠,一個在河北決渠,五十步笑百步,有什麼區別嗎?
其實,劉緯另有所指。
決河南諸渠,實則師承後來的党項太後梁氏。
史上,宋神宗趙頊曾於元豐四年(1081年)兵分五路伐夏,以重兵圍靈州,卻遭梁氏決七級渠倒灌,死傷不下二十萬,趙頊亦因此役鬱鬱而終。
所以,劉緯盡廢靈州水利並無任何心理負擔。
拓跋德明做的更徹底,不僅把靈州的老弱婦孺留給平夏軍,還命黃河以北的順州、懷州、靜州三地老弱婦孺乞糧平夏軍,並一改固城以戰的打法,盡拔三地青壯屯陰山,時不時的借嚴冬和泛濫河水騷擾平夏軍後勤。
面對一擊即走的騷擾,平夏軍可以把行軍、補給路線挪至黃河沿岸。
面對五萬既無氈帳、也無牲畜、而又嗷嗷待哺的老弱婦孺,平夏軍卻陷入兩難。
青壯役夫尚且因補給難以為繼提前返鄉,遑論並無絲毫認同感的党項老弱婦孺?
石普、韓守英欲驅党項老弱婦孺婦孺往懷遠新城去。
劉緯輾轉反側一夜,還是決定肩負起賑濟重任,十二歲以下孩童及其母一日兩粥、每一百五十人居一帳,十二歲以上一日一粥、給煤取暖。
這就意味著平夏軍的糧草撐不到四月,加上春季道路泥濘難行,即便京畿有糧草發給,也不一定能及時運至陣前,而軍中不可一日無糧……
輿情洶湧,各軍都指揮使、都虞候無不駭然,紛紛赴中軍大營跪請劉緯收回成命。
劉緯再次縮短歸期,保證會在三月之前收兵,勉強按下爭議。
……
靈州告捷效應仍在持續發酵。
党項石州守將正在同何亮討價還價,拓跋山遇便孤身前往東路軍大營請降,而夏州青壯則攜糧草經荒漠馳援懷遠,又是一城嗷嗷待哺。
長城以北的党項大小部族均是如此行事,荒漠、草原多是老弱婦孺留守或降,青壯盡赴懷遠。
宥州在望,何亮、藍繼宗卻憂心忡忡。
懷遠之戰會是一場滅國之戰。
党項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無須戰勝,只需耗盡宋軍糧草,為了促進宋軍消耗,不惜以老弱婦孺盡付之。
……
天禧五年的正旦大朝會,可謂是普天同慶,山呼萬歲之聲數倍於往年,經久不絕,禮讚官屢止而無果。
於是,大宴群臣、蕃使於集英殿。
契丹來賀正旦使、保靜軍節度使蕭侃、直樞密宋璋居武班首位,與榮王趙元儼、樞密使曹利用為伴,是殿中唯一的不和諧因素,個個綳著一張臭臉。
兩道半大身影忽自御座左右下殿,而宴樂如故,不帶一絲停頓。
太子趙禎奔東班首位,與寇準、丁謂等人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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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郡王趙全益至西班首位,有模有樣的同曹利用宣答一番,略過趙元儼,直接同契丹來使寒暄:「諸位北朝來使一路辛苦。」
蕭侃、宋璋以下受寵若驚,紛紛離席見禮,引來一陣又一陣側目。
趙全益頭頭是道:「諸位來使循常禮,於我、於南北而言,方為大善。」
蕭侃面紅耳赤的入座,抬頭看了趙全益一眼,又一次猝不及防:「郡王殿下這是碰著了?」
趙全益臉上裝出來的老成全然不見,有一股子告歪狀的狡黥:「小娘娘打的……」
小娘娘即耶律燕哥,另一位楊貴妃也稱小娘娘,算是趙恆、皇后劉氏的某種妥協。
蕭侃乾笑兩聲,言不由衷道:「愛之深,責之切……」
趙全益沒了攀談興緻,迎向下一位,「請諸位來使慢用,此行山高路遠,也請諸位來使保重身體,明年再會。」
宋璋瞥了蕭侃一眼,彷彿再說:哄孩子都不會?老子還沒說上話呢?回去怎麼交待?
蕭侃忽然來了酒興,說了句公道話:「公主殿下這脾氣要改,額頭都腫了!沒輕沒重的!」
趙全益的注意力已全放在蔡州園練使趙允升身上:「兄長怎麼還不讓我那幾個侄子進宮?要不兄長請我去府上做客……」
趙允升大感頭痛,又不敢讓趙全益繼續嘮叨下去,含糊不清的承諾:「請殿下放心,不晚於初十,這次一定……」
一眾使相不停打量嶄露頭角的七皇子趙全益,開始腹誹宮闈八卦。
隨著六皇子趙受益改名趙禎封皇太子,君臣名分已定,養在劉宅的趙全益便被趙恆接回宮中。
東宮六位府邸改建也就提上日程,大半闢為太子東宮,小半闢為東平郡王府。
風水輪流轉。
曾經,耶律燕哥夜不能寐,惟恐皇后劉氏為了太子之位謀害趙全益。
如今,趙禎貴為太子,皇后劉氏遂與耶律燕哥易位,日夜牽挂起趙禎安危,惟恐耶律燕***下毒手而無力回天。
趙全益十歲,之前一直跟著錢彥遠讀書,由劉嬌耳提命面,入了資善堂便格格不入。
錢彥遠所授均在劉緯的圈定範圍之內,與儒家傳統理念不盡相同,甚至是背道而馳,注重課堂提問和解答。
趙全益也就養成了課堂提問的好習慣。
資善堂則不然,樂黃目、張士遜、崔遵度、魯宗道均為當世大儒,飽讀詩書,容不下離經叛道。
而趙全益每每發問,必有五成顛覆儒家傳統及世俗觀念,隱隱舉著知行合一的大旗,很多都是爭論千年而無解的難題。
僅晏殊能辯上幾句,樂黃目、張士遜等人往往無言以對,飽受三個月的折磨之後,委婉上請:「東平郡王所學匠氣太重,非臣等所長。」
趙恆好生沒趣,但他心理很清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全益完全就是袖珍版劉緯,一味追求經世致用,也就是樂黃目等人嘴裡的「匠氣」,並多出幾分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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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恆不覺得這是壞事,劉緯的表現足以證明經世致用的正確性。
趙全益性格開朗,完全就是太子趙禎的背面,處處格格不入,像是在重新定義君臣,偏偏兩人好的出奇,喜以坊間口語互稱,「哥哥」、「弟弟」不停,時不時的牽手而行。
趙恆、趙元佐這對一母同胞兄弟少年時都不曾如此親密。
皇后劉氏也相信趙全益發自真心,這熊孩子回宮之初就學趙念念裝病,因為扛不住餓而無果,后又屢屢嘗試偷偷出宮,一度換上小黃門衣帽混出會通門。得虧內東門因葯童殺人一案而嚴守紀律,先為其男性特徵而驚,后又為其皇子身份而驚。
趙恆頗為無奈,再加上心中存有幾分愧疚,遂許趙全益每一旬赴劉宅探親一日。
趙全益軟磨硬泡,改成每七日一探,這才勉強把心安在宮中,卻又在年前私攜妹妹德寧至劉宅。
其時,耶律燕哥正在為耶律隆緒籌備年禮,根本就沒想過趙全益敢打著她的旗號行事,直到李四娘入稟宮中……
是夜,姒徽殿雞飛狗跳。
耶律燕哥一叉竿磕在趙全益額頭上,第二竿打在了護子的趙恆胳膊上,還振振有詞的哭訴:「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全都怪你……」
趙恆不能打回去,只能拎著趙全益教訓,儘儘為人父母的責任:「為什麼私帶德寧出宮,不知道爹爹和娘娘們擔心?」
趙全益淚眼婆娑,立場卻很堅定:「都怪爹爹,沒給我多生幾個弟弟妹妹,劉宅就我姓趙,我想讓封哥兒他們看看,我也有妹妹,很美、也很乖……」
母子連心,哭成一團。
已近暮年的趙恆感慨萬千。
皇后劉氏以臣妾自居,太子趙禎以兒臣自居,態度越來越恭敬,距離越來越遙遠。
耶律燕哥是妃嬪中的異類。
趙受益是皇子、宗子中的異類。
無畏無懼、無君臣之別,是這對母子與眾人最大的不同。
在她們眼裡,趙恆是丈夫,是父親,而非帝王。
姒徽殿更像是宮中的一處小家,滿是七情六慾。
趙恆分外貪戀,流連忘返。
天禧五年,正月十八日。
征秘書郎邵煥為春坊左諭德,征吉州少年歐陽修為太子伴讀。
東平郡王趙全益開府,征太廟齋郎錢彥遠為諮議。
……
與京畿的祥和不同,兩千里之外的賀蘭山腳下正醞釀一場慘變。
西域弘法漢僧自涼州來報,甘州回紇可漢夜落隔異動。
屯於崇山峻岭之間的党項散勇集千餘人陷青銅峽糜粥棚,四百党項婦孺慘遭剖腹挖心。
吐蕃宗哥部李立遵領兵八萬出蘭州,寇惟精山,劍指鳴沙川。
曹瑋部不知所蹤,監軍江德明杳無音信,一片大好的西北局勢突然風雨飄搖。
劉緯將一腔怒火噴向賀蘭山,再開文人領兵而用辣手之先河,震驚中外,爭論千年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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