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656-4-28 混亂的沃杜布 混亂的人群
(6.4.4)656-4-28混亂的沃杜布混亂的人群
內城的西部幾乎沉入了大海,瑪莎的酒館首當其衝,她只能放棄大部分財物,一路跟隨逃亡的牲口和人擠到北門口,直到維持秩序的衛兵手忙腳亂地阻止他們離開,他們也曾是奧斯特王國的精銳部隊,不像一些把自己穿得漂漂亮亮彰顯威嚴的教廷、皇室衛兵,血管里流的是牛奶,作戰軟弱無能。沒有命令,這些戰士不會半夜開城門。
人群里傳來一陣喧囂,原來是菲爾·柯林斯和隨從騎馬趕到了門前,他對著士兵們不耐煩地大喊:「開城門!你們這些蠢貨!我命令你們!聽見沒有?開城門!」
士兵大惑不解地回答:「大人。沒有執政官的命令,您不可以。」
說起來柯林斯確實是他們的長官;一部分衛兵們陷入困惑,乾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服從這條命令。柯林斯果決地向親衛和伊戈使了眼色。伊戈點頭作答,拔出劍,正要砍去。
「等等。」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大家耳邊,矮小的身體隱藏在樸素的斗篷下,右手高舉一卷封了漆的紙,「開城門,這是執政官手令。」
恰好,有一瞬間火光照亮了女人的臉,伊戈瞧見了,他的眼神一時凝滯了。
「那個女人。」伊戈有意嘖嘖地說,「她是最近來沃杜布的,我見過她兩次進入歷史學者的家。」
「不,」柯林斯感覺到了陰謀,如果可能,他寧願不要這次的察覺。軍官悶悶不樂,喉嚨乾澀地寄出一句話:「今天結束前,我們沒有見過她。」
「大人說得沒錯。」伊戈贊同。
士兵接過手令,確認了女人確實是伊絲黛拉,示意同伴開門。城門大開,人群湧出內城。伊戈緊跟柯林斯,同時,他回頭瞧了一眼,發現她消失無蹤。
這時,藍白色的閃電劃過天幕,地獄繪景之中,下雨了。潮濕寒冷的風把絕望和恐懼吹得滿城都是。黑雨從夜空墜落,濕透的披風滴著水,在奧利弗的靴子里甚至積儲了小水窪。
起霧了。洛倫茲莊園唯一的路口已經被濃霧籠罩,大門、矮牆坍塌,一片寂靜,從這裡向裡面望去,沒有任何燈光,隱約見到莊園的廢墟,之前一隻巨型無名生物不知所蹤。奧利弗前行,來到宅邸前院的花園,當看到一具人體,騎士的眼神凝重了起來。那是半具士兵屍體,長劍在手中折斷、板甲破碎,這說明人類的武器沒有一點作用,它的主人似乎被兇猛的野獸直接撕裂,然後怪物吃掉了他的頭顱和下身,斷肢、內臟、鮮血灑落一地。這場戰鬥可能僅僅幾秒鐘就結束了。無人生還。
安東尼奧很可能也死了,奧利弗陰鬱地想著,失去一個算不上忠誠的好朋友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在更年輕的時候,奧利弗定然就如同聖殿騎士的典範,毫無畏懼地進入絕地,來以聖光之名寬恕罪惡;可是一些過往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就像生活總會給傻瓜教訓——這裡確實有神聖與罪惡,更多的是主教們的意志,往往不會使所有人高興。但他還是照著自己的想法和主教的意志做了。
騎士點亮了劍身,用以照明,進入靜謐的建築。前廳十分昏暗,整個房間都褪色得很厲害,有什麼東西把屬於人類的色彩逐出門。物體表面附上黑色的黏液,長桌上的酒宴食物看上去發霉了,留下腐敗的臭味。奧利弗花了點時間適應黑暗,他輕輕地踢開腳邊的一塊板子,發現是一面盾牌,或者是一面盾牌的殘餘,它的四分之三被砍斷了,幾片紅漆粘在上面,但事實上,仔細一瞧,就能發現是人類的血肉。
接著從二樓的廊道傳來了偷偷摸摸跑動的聲音,奧利弗又聽到了從不知什麼方向傳來的一連串叫聲,還有一種摸索時發出的咔噠聲,準確地說,也可能是啃咬人骨的聲音。這聲音讓騎士聯想到了恐怖故事的污穢怪物。
緊接著騎士見到了它,一個幾乎沒有保留著完整的人類形貌,但又都帶有一定程度的人類特徵。這個東西用兩足直立、身體前傾,看起來就像一隻狗;沒有眼珠的臉、那彷彿膠皮一樣的皮膚和腐敗的氣味,使人心生厭惡!它們的手,或者是,爪子極其鋒利,得知道即使狼的爪子也撕不開盾牌。
陰影中又走出了兩隻類狗的怪物,它們將奧利弗慢慢包圍,看上去像有智慧的人類在圍捕獵物。由於劍身的光,它們不得靠近,這種生物可能只能在暗沉的夜裡出沒,騎士想著,看來不是什麼善良的東西,他立刻高舉利劍,劍身光芒更盛。當強烈的光亮起的時候,發出了某種撕拉的聲音,這些怪物可能還沒注意到,腦袋就被騎士削下來,腥臭的黑血灑了一地。
然後奧利弗沒來得及檢查死屍,又聽見了奇怪的叫聲,他有了不詳的預感,這裡可能成了怪物的巢穴,殺死這些它們不會阻止新的怪物誕生。如果要保護沃杜布,最好的方式是一場圍剿,放一把大火清地,燒得這個邪異的地方寸草不生,不放過任何一個企圖逃走的怪物。
再戰鬥下去,可能是捨棄生命的愚行,騎士思量著,最後沒有退縮。類狗怪物從暗中排成一行向他衝來,就真的像聞到獵物的獵犬,狂奔、如果它們有眼睛,一定閃爍著饑渴的光芒。騎士不慌不忙地轉動了劍柄,整個房間再次像被陽光照亮,非人的陰影恐懼地逃竄。
不過,把後背暴露給一位歷戰的騎士,尤其他還是敵人,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就像熱刀切入黃油塊,數十秒之間,奧利弗的劍讓它們身首分離,成了沒腦袋的死物,靜靜地躺在黏稠的黑血中。現在,黑暗裡空無一物,但是空氣中似乎隱藏了暴風雨欲來的緊張。
奧利弗巡視了其他房間,發現確實沒了怪物,只是也沒發現其他活人和學者的蹤跡。他返回到前廳,準備借著檢查屍體的時間稍微休整。只是,在這塊區域,騎士一直感覺到異常,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感覺到一陣的頭暈目眩,這種感覺不是戰鬥后的疲軟引起的。
空氣中充滿了驚悚的氣味。他感覺到劍柄越來越燙,高溫幾乎隔著手套都能把手掌燙傷。騎士頑強地剋制住精神的虛弱,對自己施了治療術。但是儀式失敗了,準確地說,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拒絕治療儀式。
就在這時,借著微弱的亮光,奧利弗才注意到手臂上的皮膚和血管竟然逐漸顏色加深。毫無疑問,他的生命在受到威脅。騎士立刻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之處,類狗的直立怪物正是黑色的,難道說他們是中了某種儀式,由人轉化為了邪惡的異物。而我的身體也正在經受轉化,想到這裡,奧利弗的臉色難得掛上了慌張的表情。
先離開這個邪異之地,奧利弗心想。他艱難地拄著劍,幾乎寸步難行。更強烈的灼燒感侵蝕著他的骨頭,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重重摔倒在地上。然後騎士咳出一口血,頭盔上的眼縫糊上粘稠的黑血。
我必須爬起來,否則就死在這。奧利弗踉蹌起身,用上了最後的力氣走到前院的花園。月光下,他透過縫隙看見了噴泉中自身的倒影,以及...人形輪廓的黑色巨物俯身注視他。這一瞬間,騎士感覺身體幾乎被撕裂了,黑血噴涌而出,浸透了盔甲和外套。
奧利弗感到一陣天搖地晃,等到再一次醒過來,已經仰面躺倒在地上。金枝汲取了四周的植物的生命,自主地維持著他的性命。騎士渾身血污,遍體鱗傷,精神渙散,眼神空洞地望著霧蒙蒙的天穹。
身心俱疲的騎士合上了雙眼。精神恍惚之間,他聽見熟悉的聲音,睜眼看到一個金色的身影搖晃著,還有宛如太陽般的溫暖觸了一下他的身體,他看到了黑氣快速地從自己的身體中鑽出,還有黑色巨物像泡影一樣消散了,這些事物他看得不夠真切,也記得不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