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楊老師的擔憂
掛下電話。
楊老師一把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機。
「就知道看電視,跟你兒子打電話沒有星光大舞台重要啊?這期你不都看了?重播也捨不得離開一眼是吧?」
陳老師神情略微無奈:「你們打電話我聽著呢,這不聲音都給你調小了?我這一心二用呢。」
「還一心二用,我看你是沒心沒肺,你兒子是越來越不好管了,讓考研不考,讓考公不考,讓回來當老師不回,想留在京城?行啊,讓找個穩定點的大單位也沒找到,一天天喊著拍電影。」
「今天三班的老劉問我,說你兒子是不是畢業了?在啥單位?我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了。」
「老陳擱你你說啥?我說我兒子拍電影呢?」
「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誰能相信啊?」
「這拍電影拍了個啥我也說不清楚,人家沒準以為是什麼詐騙傳銷呢,上次他二舅媽打電話,拐彎抹角的暗示我別是這小子混到什麼黑社會裡面去了,這大城市亂的很,一不留神就入了歧途了,你說她這一番好意我還不好生氣。」
「放寒假了,咱們去京城看看他。」楊老師一拍大腿下了決定。
陳老師嘆了口氣:「我去不了,我帶的實驗班明年就中考了,寒假我得好好準備一下最後的衝刺教案。」
「再說了寒假那都快過年了,兒子過年不就回來了?你去不是多此一舉?等他回來了有什麼問題再當面問嘛,而且孩子在京城也是租的房子,未必有咱們住的地方,難不成住酒店?」
「你這榆木腦袋,我去他那兒,和他回家那能是一回事嗎?」
「我不得看看他住的地方啊?他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能有多少錢啊?長安居,大不易,京城裡租房得多貴啊?要是住的電視上演的那種群租房,我不得把他弄回來啊?要真是這樣,你不去看看,你光問,他能說實話?」
「還有生活,晚上十點多了才下班,這麼忙能有時間做飯?不做飯,還能天天到外面吃?京城那物價得多貴啊?能吃上好的?沒準天天吃泡麵呢……」
陳老師吃了一驚,忙上前安撫:「怎麼說著說著還掉起眼淚了呢?」
「就說你沒心沒肺!你就不擔心兒子在外面受苦?」
「年輕人奮鬥能不吃苦?咱倆年輕結婚的時候還住單身樓呢,四家共用一個走廊,一個衛生間,條件也不怎麼樣,再說這孩子有財緣,高中時就能靠他那點小聰明在學校里做些奇怪的小生意,聽著離譜還都能賺錢你說,這孩子啊有做生意的頭腦,不會缺錢。」
「再有經商頭腦,不也得拿命拼?錢還能從天上掉下來?」
「唉,其實我主要還是想弄明白他一天搗鼓的什麼東西。」
「咱們倆都是教師,條件也不差,將來都有退休金,不指望他養老,幾十年省吃儉用也攢出了三套房子,我原準備著再過幾年,錢夠了再賣掉一套,在省城買上一套大房子,不夠全款的話,按揭我們還,以他的學歷在省城也不會找不到工作,這婚房不也夠了?」
「本就不圖他有什麼大事業,就算他在京城混不下去了,一無所有的回來也有他吃穿和房子,可拍電影是個什麼事兒啊?你說這電影沒有幾百萬能拍?我就怕他沾到錢裡面的事,萬一欠了一屁股債,我們兩個能給他平得了?一二十萬可以,上百萬可就了不得了了,娛樂圈多亂吶,還有坐牢的呢。」
也許是這番話打動了陳老師,
對楊老師去京城巡查的提議不再反對了。
「那就寒假去吧。」
「你這死腦筋總算轉過來了,這事得咱們兩個一起拿主意,也不怕他不聽,不知道寒假的時候他那電影拍沒拍完,要是他搗鼓的那東西真的不靠譜,咱倆綁也要把他綁回來。」
……
陳景行這幾天幾乎忙的腳不沾地,僅僅四天,體重秤上的數字足足增加了三斤。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在發達國家,肥胖是一種窮病了。
天天工作就已經把人掏空了,誰還有那閑心運動呢?就想攤在沙發上,連垃圾都懶的扔。
如果壓力再大一些,那更離不開食物的撫慰了。
而導演則是集兩者之大成,對於陳景行來說,拍戲的過程就是體重失控的過程。
這還是他有「分鏡頭」可抄的情況下。
如果光有劇本,導演要實現從文字到鏡頭影像的轉化,那就更不知道要耗費多少腦細胞了。
最後的戲基本都集中在室外。
影視劇不必按照時間順序來拍,但是對於《彗星》這樣的場景集中在一間房屋內,通過人物的對話、互動來推進故事發展的低成本電影來說,實在沒有理由不按照時間順序來拍。
所以大體上屋內的劇情都是按照順序來拍的,而最後拍攝的外景劇情,主要是三部分,一部分是結尾的白天劇情,已經拍完了;一部分是主角們走出屋外在一片漆黑中探訪對面的「主角們」;最後一部分就是女主角單獨走出屋外經過一個接一個一模一樣的樓房,一模一樣的窗戶,窗戶後面一模一樣的自己和朋友們。
「我記得你說是大三的時候就買了這個房子,搬出來住了,不會是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好怎麼拍攝了?」
身為女主角的顏曉月在準備拍攝的間隙過來,一邊欣賞分鏡圖,一邊問道。
「我分鏡頭腳本大三的時候就畫好了,你以為呢?」
小陳導演毫不掩飾臉上的得意。
要知道原版《彗星》這部電影的故事是發生在大豪斯里的。
這裡可沒有大豪斯,如果租個別墅拍就有些違和,就變成了發生在富豪身上的奇妙故事,非常不接地氣。
所以陳景行可是費了很大精力才找到了這套房子。
之所以要買一樓的房子,就是為了《彗星》的拍攝。
如果不拉窗帘,從外面能直接看到客廳和餐廳。
這樣就可以在非獨棟大豪斯的背景下,實現女主出門后,向前走看到一棟又一棟一模一樣的樓房,一模一樣的窗戶,透過窗戶看到一模一樣的客廳和一模一樣的人。
因為就在一樓,只需要一些剪輯技巧就足夠了。
如果是在高層,電影最後這一段震撼人心的劇情就很難實現,女主需要仰頭才能看到窗戶,而且還看不到窗戶裡面的主角們發生的不同故事不同處境,這像話嗎?
……
這最後一段外景戲是在眾多小區居民的圍觀之下拍攝的。
電影大家都看過,拍電影可就稀罕了,更別說沒在影城而是在居民區里拍戲。
圍觀人群主要以大媽大爺和小孩兒為主。
彷彿看西洋鏡似的人群,圍成半個橢圓,視線來來回回,看著左手提溜著打光燈,右手拿著遮光板的陳景行,貓著腰的攝像大哥,女主角顏曉月三人走來走去。
甚至還有擠不進前排,父母把孩子扛在肩頭觀賞拍攝的。
這其中就有曾經誤解「拍電影」意思的小陳導演的鄰居,李平川一家三口。
「就這一段路來回走了十幾次了吧?看來演員也是個體力活啊。」略有些發福的李哥感嘆道。
「讓你前幾天還說人家閑話,就是不知道這是啥電影,怎麼光走路了,這小陳不是導演嗎?左挑右扛的,看起來比那小姑娘還累。」
李哥還是有點見識的:「小成本電影嘛,大片劇組都好幾百人,導演當然舒服了,小陳家裡再有錢也不可能給他太多投資,就這麼幾個人,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使啊。」
「就這麼幾個人,這電影看起來也花不了多少錢吧?」
「你懂什麼?演員不要錢啊,小陳這電影光演員就有七八個人,請的都是五一劇院的老師,你想想這得多少錢?少說都得一百多萬。」
「不會吧,就這不到一星期,一人能掙十幾萬?這錢也太好掙了。」
「媽媽,我長大也要當演員!掙很多很多的錢!」
剛上小學二年級虎頭虎腦的兒子總算聽懂了掙錢多,大聲童言童語了起來。
「傻兒子,幾年前你說這話我要鼓勵你一下,這兩年你是越長越像你爸了,讓我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