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魔偶

「等一下啊，那不是你的父親。」

法米爾拉住了想要靠近那東西的葛蓮，他第一次抓住葛蓮的手臂，這觸感比起他師傅雪婭納的來說要柔軟得多。

「我知道，我知道啊，但是，那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有一半身體是爸爸的模樣？」

掙脫不開法米爾的手，葛蓮顯得有些激動，不過也難怪，看著自己最心愛父親的半邊身體靠在石壁上，任誰也會動搖吧。

「冷靜一下啊，現在過去說不定會有什麼危險呢……師傅，那到底是什麼啊？」

寧靜的山洞中清脆地回蕩著二人的對話聲，但雪婭納沒有理會身後的二人，只是舉著發光的法杖慢慢向目標靠近。

那是一尊靠在牆上倒下的魔像，洞里濕潤的空氣在它身上附著了細細的水珠，身體結構依舊完好，似乎沒有經過太長的時間。

它的體型與正常人類相似，也許是模仿著做出來的。不過奇特的是，它的左半邊是石頭材質，右半邊卻是人類的身體，看起來這人類的部分就是葛德了吧。

「這就是無相怪的本體嗎。」

「誒？無相怪？」

法米爾和葛蓮同時發出詫異的疑問。

那是大約兩年前一直流傳的故事，據說有人看到一種黑色的怪物，它們吃掉什麼就會變成什麼。雖然親眼見過的人極少，總被人當成謠言，可既然這傳說能夠流傳到現在，總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雪婭納也曾從強盜團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如今三人看著這尊半邊人身的魔像，也更加確信了。

「也就是說……」葛蓮站在原地，她的聲音顯得有些蒼白，「就是這東西…害死了爸爸嗎？」

幽暗的洞穴內，雪婭納手中法杖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映在地上細長的影子一直延伸至與黑暗融為一體。

隱隱約約能夠聽到洞外的水聲流進，接著被不知何處滾落的石頭聲掩蓋，三人始終像石柱一般插在地上。這樣的寂靜雖然只維持了短短的一瞬，卻令人感到無比窒息。

「咔啦」

沉默的形狀碎開了一角，面前的魔像突然有了動靜。

隨著它慢慢站起來，右半邊人類的形體也漸漸褪去，變為了與左邊一樣的身體，現在它已經變為一尊完整的石像了。

「……食………物…」

從石像身軀中傳來的聲音，彷彿狂風吹過石縫一般奇特，夾雜著歲月沉積的沙啞，雪婭納好不容易才聽清其中的話語。

「法米爾，保護好葛蓮，情況不對就趕快往外跑。」

雪婭納不敢將眼睛從魔像身上移開，天知道這東西會做出什麼事來。

魔像的移動十分緩慢，就像全身生鏽的機械一般，但是從動靜不難聽出，這傢伙十分沉重，每一步之間整個山洞似乎都在搖晃。

由於法杖需要來提供照明，所以雪婭納只能拔出身後的大劍。

不過這真的能夠對付面前的魔像嗎？法米爾和葛蓮在一旁十分擔心地想到。看著魔像與雪婭納的距離越來越近，兩人也越發緊張。

「食……物…」

兩人的距離已經伸手可及了，可是雪婭納依舊不為所動，左手舉著法杖，右手的大劍垂在地上，甚至沒有防禦的架勢。

突然，魔像身體前傾，猛撲了過來，這一下十分迅速，似乎是將身體中剩餘的能量全部用盡。

但是卻撲了個空，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震落了洞頂的石塊，在牆上產生了一個凹坑。

它就這樣陷在牆壁里，一動不動。

「原來如此…」

雪婭納站在一旁，儘管她的反應力並不超群，也躲過了這次攻擊。她看著魔像正面撲進了牆裡，背面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露了出來。

雪婭納靠近魔像，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用劍仔細地從魔像身體的縫隙中穿進去，慢慢試了幾次，才終於找到一個較深的縫隙。

「你在…幹什麼？」

看著雪婭納笨拙的行為，法米爾完全不能理解。

「你們好好的看著吧。」說完雪婭納放下法杖，用雙手握住劍柄，隨即劍身泛起深藍色的光芒。藍光鋪灑在周圍，洞中景色看起來十分夢幻，插入魔像身體的部分也透過魔像展現著光芒。

接著光芒像煙花般綻開，洞內又回到了短暫的黑暗中。

「應該可以了。」雪婭納再次舉起法杖，點亮周圍。

——

「沒事吧，雪婭納小姐？」

等到危險似乎已經退去，葛蓮和法米爾才一同走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法米爾蹲在魔像旁，用手中的短劍輕輕地敲擊著。

他們原本是來尋找草藥的，找到之後卻又來到了山洞裡，遇到了傳說中的無相怪。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雪婭納從頭到尾卻沒有半點驚訝，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雪婭納將大劍重新背回身後，她覺得是時候說明一切了。

「『無相魔偶』」

「誒？」

「你父親是這麼稱呼它的。」

葛蓮望著雪婭納，臉上掛著驚訝與疑惑。

「你父親留下的那本書，其實就是一本厚厚的研究筆記。」雪婭納亮起法杖，貼著牆壁慢慢走著。「其中大部分都是關於這個無相魔偶的研究，而研究地點，想必就是這裡吧。」

雪婭納走到角落停下了腳步，視野中已經照亮了一塊大石頭，石頭上面有一盞銹損的提燈，還有許多看不清內容的紙張。

「說起來，爸爸在那一兩年間，每天都會出去，直到下午或者晚上才會回來，儘管身患疾病，也每天都在堅持。而當我問及時，總是被他糊弄過去…」

也正是在研究無相魔偶期間，葛德頻繁地使用窺月鏡，導致了自己的死亡。

「那為什麼，為什麼爸爸會被這怪物吃掉？」

葛蓮握緊了手中的人偶，她不斷地回想起最後遇見父親的場景。她想起父親走進店內，將人偶遞來，輕輕地摸了摸葛蓮的頭，她想起父親臉上掛著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溫柔。接著他便再度離去，自己從未想過那便是永別。

「關於這個，可能就需要問問那邊倒在牆裡的魔偶了。」

「誒？」

還沒等葛蓮和法米爾反應過來，一陣低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啊，果然還是不能矇混過關啊，哈哈」

「嗚哇啊啊啊，這傢伙還活著呢師傅！」

蹲在魔偶身旁的法米爾驚慌地蹦起來，下意識想要往雪婭納身邊逃跑，但是為了逞英雄，他最終還是跑到了葛蓮身邊。

「別那麼緊張嘛，我可不會吃了你們。」

魔偶的聲音比起剛才要顯得更加清晰了，但是音色依舊十分詭異，彷彿是兩塊石頭摩擦碰撞發出的聲音。

「魔偶先生，那麼請你解釋一下來龍去脈吧。」

雪婭納坐在大石頭上，手中耀眼的光芒產生著些許威壓。

似乎是不想再驚動三人，魔偶並沒有從牆裡掙脫出來，依舊保持著陷進去的姿勢，似乎自己就是牆體的一部分。

「那麼，我就從最開始的地方講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