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十六
韓毅手突然一抖，毛筆掉落在地上，他看見自己面前展開一張宣紙，上面寫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我回來了？
韓毅茫然地看著陽光射進來的地方，聽著外面鶯鳥啼叫、風聲喧鬧。
我在哪？
韓毅感覺自己的世界只剩下尖銳的耳鳴聲，十分恍惚，聽到的聲音就彷彿是陌生的話語，將他和這個世界剝離開來。
「公子？」
韓毅的世界終於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他回頭望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盛怡靈，看見盛怡靈正疑惑的看著他，時不時伸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嘴裡一直說著話，可韓毅卻聽不清楚盛怡靈在說什麼，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尖銳的耳鳴聲漸漸地消失，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在一個由鏡子組成的世界里，然後所有的鏡子突然全部碎裂一樣。
「公子，你不要嚇我，你快應一聲。」
盛怡靈喊了好久，結果韓毅就像丟了魂一樣，一聲不吭，盛怡靈眼淚都急出來了。
「我......」韓毅終於能說出話來。
「公子，你怎麼了，你要說什麼？」盛怡靈見韓毅終於出聲，終於放下心來。
韓毅看著坐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人，心裡的情感再也壓抑不住，伸出手來緊緊地抱住了盛怡靈。
「公子，這樣還太早了......」盛怡靈被韓毅抱的措不及防，雙手慌亂的擺來擺去。
可沒多久，盛怡靈就發現了不對勁，她好像聽見了哭聲。
是公子在哭嗎？盛怡靈不再掙扎，靜靜感受著眼前這個少年的溫度，任由他抱緊自己。
「公子，你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吧，沒關係，哭出來就好了。」盛怡靈也抱住了韓毅，輕輕地拍打著韓毅的背，安慰著他。
世上萬般難事，滔滔不絕，一生不盡，總有讓人銘刻在心裡的，月亮也是，我們也是。
韓毅聽了之後再也忍不住，放聲嚎哭起來，哭的如此痛徹心扉，抱著盛怡靈的力氣也不自覺加重了些。
盛怡靈微微覺得有些吃痛，但還是忍了下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緊緊抱住了韓毅。
「不要怕，公子，我在呢。」
盛怡靈撇了眼書案上的字，到底是什麼讓你想起來過去撕心裂肺般的過往呢？是這句詩？還是你經歷了什麼我不知道的痛苦呢？
而此時，任一鳴剛好路過書房，恰好聽見了韓毅的哭聲，苦笑著搖了搖頭，便不再進去打擾他們，默默走了。
這一抱便是一整天，韓毅一直不願鬆手放開，盛怡靈也沒有強迫韓毅，任由他抱著，直到晚上。
「公子，晚上了。」盛怡靈一整天沒怎麼動，全身都有些酸痛。
「嗯。」韓毅這才慢慢放開了盛怡靈。
當盛怡靈看見韓毅那雙通紅的眼睛時，心裡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該是怎樣的眼睛？失神、死氣、墮落、迷茫。
公子，以前的你怎麼突然消失了？
「你怎麼了？能和我說說嗎？」盛怡靈伸出手撫摸著韓毅的臉。
韓毅臉頰感受到盛怡靈傳來的溫度，緩慢地伸出手接過盛怡靈纖細的手指。
好溫暖，韓毅心裡找回一些歸屬感。
「我突然好害怕，害怕失去你。」韓毅輕聲說道。
「我不會離開你。」盛怡靈溫柔地看著韓毅。
「我知道，但我還是好怕，怕你突然不見了。」韓毅忘不了之前盛怡靈慘死的模樣，
屍首分離，他永遠也忘不了那被鮮血浸染的屋子。
盛怡靈拉起韓毅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說道：「那你會來找我嗎？」
韓毅痴痴地看著盛怡靈，看著眼前渾身上下散發著柔情的少女。
我會去找她嗎？韓毅愣了愣。
「我會。」韓毅眼裡終是有了些光彩，正因為我會，所以我才會在這裡看著你啊。
「那公子還怕什麼？」盛怡靈笑了起來。
「公子若是哪一天不見了，我會去找你，那如果我有一天也消失了，就拜託公子找到我了。」
「我答應你。」
韓毅終於感受到一絲心安，不在那麼惶恐。
這才是我這次回來的目的啊，韓毅心裡想著。
「不過，公子，你抱人家抱的太緊了，下次能不能溫柔點。」盛怡靈見韓毅精神狀態有些好轉，終於是舒了一口氣，嘟著嘴向韓毅抱怨起來。
「那我們再來一次？」韓毅笑著回了一句，之前的陰霾煙消雲散。
韓毅想開了，那些事情都還未發生，他不應該這麼消沉，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救盛怡靈，若是再像剛剛那樣，結果只會一成不變，他得堅強起來。
「公子倒是想得美，這才幾天就撲上來抱我。」盛怡靈哼了一聲。
韓毅笑了笑，他的行為確實有點貿然了，不過剛才也只是和盛怡靈開開玩笑，也不打算真的再抱一次。
可盛怡靈卻出乎意料地抱住了韓毅，雙手圍住韓毅的腰，緊緊摟著他。
「不過看在公子今天哭了一天的份上，我就再安慰你一下。」盛怡靈閉著眼睛依偎在韓毅懷裡。
韓毅也伸手摟住了她，輕輕嗅著盛怡靈身上的縷縷清香。
怡靈你說的沒錯，你確實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
「公子，你能和我說說為什麼要哭嗎，雖然你好像說了，但怡靈還是有點不明白。」在韓毅懷裡的盛怡靈抬起她精緻的面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韓毅。
「我作詩的時候有些入迷，不自覺代入進去了，才惹出剛才發生的這些事。」韓毅已經想好了說辭。
盛怡靈聽見韓毅這麼一說，扭頭看了看書案上還未寫完的詩，又看了看韓毅，眨了眨自己大大的眼睛。
「好好好，我這就給你寫下來。」韓毅明白盛怡靈的意思，撿起早上掉在一邊的毛筆，重新寫了起來。
盛怡靈在見到後半句后反覆讀了幾遍，隨後開心地將宣紙收了起來，小心地抱在懷裡。
「我會好好珍惜公子寫的詩的。」盛怡靈說完把便臉埋在韓毅胸口裡。
韓毅看著自己懷裡紅了臉的盛怡靈，思緒萬千，心事湧上心頭。
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寫這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