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永動機

因此，這幾年，晉曼菲已經開發了各種各樣的藥物。嘗試遏制住我體內的變化。試圖令龍血停止覺醒。

這也是我本人所同意的，龍血被遏制住，也許我將來真的會像晉曼菲說的那樣爆體而亡。

如她所言，我的力量會不斷瘋長，萬一我的身體有一天無法控制，無法駕馭，更無法承受它。那麼我就會迎來最痛苦的死法，活活爆體而亡。

但是萬事沒有絕對，說不定我的力量到達一個極限，就再也不會往上增加了。

接著，倘若不制止龍血的變化，我反而才會更快死掉。

尤其是龍血一旦逼迫我的五臟六腑工作，那種感覺實在是生不如死。

它彷彿想把你變成一個怪物，而要變成一個怪物，你首先就得撕裂人類這羸弱無用的身體。

但是，晉曼菲也沒能研製如何改變我體內血液的葯來。

用她的話說，就是你的血和你的人一樣可怕的不像話，用什麼葯，它都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繼續變異。

所以，我這次回來，並不是為了尋求救助。

倒不如說，我早就放棄了生命的希望。總是在想，我好像塵土般無謂。

我到這兒來，只是因為晉曼菲特地要求我必須每個月回來一次。

而她會替我檢查我什麼時候死，我現在究竟有沒有變老。

我想，也許我快要死的時候，就是她給我送別吧？

還是當天早上。

我困得坐在椅子上打盹，暈暈乎乎的看見晉曼菲拿著我的血液樣本在實驗室里跑來跑去。

只有這種時候，我會像個累贅一樣。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別人替我操心。

『你累嗎？』

她頭也不回的問道：『你呢？』

我笑了笑：『咱這不是坐著了嗎。要你替我折騰來折騰去，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晉曼菲搖搖頭：『我們坐著的時候，你不也在為了黑刃折騰來折騰去嗎？』

『…………』

是啊。

有一段時間，我陷入瘋狂。

因為我的力量太強，我終於相信這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強的存在了。我好像幹什麼都可以，沒有任何阻力可以與我抗衡。

但也是那時，我注視著浩瀚茫然的天地。心裡，只有無窮無盡的孤獨。

我以為上天賜予我這種無所不能的力量是為了讓我承天啟地，於是，我那段時間拼了命。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奔波，累了，在空中飛行的時候睡一會兒。餓了，下地面隨便弄點東西吃完就走。身上有髒東西？沒關係，隨便找個乾淨的池塘或者湖泊往裡邊一墜就完事了。

往事還有更多的悲慘。

我聽說有人販毒，有人種植毒品，活活殺了好幾萬人。

可是悲涼過後，一切毫無作用。

今天殺了販毒的人，種植毒品的人……

明天又有人惦記上這樣的生意了。

我也試過殺掉一切在黑暗中殘害社會的人，解救一切的人。

但明天，又會有新的人走向墮落。

這樣下去，人間每天流血，正義卻絕對無法到來。

其實，那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可是我那時候沒有任何時間觀念。日日夜夜都在戰鬥，殺人。

半年不見，我再回去找楚楚的時候，她又哭成了淚人，緊緊跑過來把我抱住。

『你看看你！弄得自己瘦了一整圈，上天賜予你這種無所不能的力量，是為了讓你這樣拚命的吃苦受罪嗎？』

至於後來，楚楚說什麼也不讓我離開組織。我跟著她還有深藍號在海底遨遊了數十日，最終才好像放棄了這種決意。

因為，這世界上沒有我。

這世界上沒有青龍。

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換句話說，我。

我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但是我的作為，從沒有對世間造成顛覆性的影響。

青龍出現了，但是邪惡不怕他，照樣肆虐無忌。

（二）

後來，楚楚聽說我來深藍號了。她好像沒睡幾個小時，頂著一對黑眼圈就跑過來了。

『青龍！』

實驗室的門被打開，我坐在椅子上向外看去，只見她居然連睡衣都沒換，跑過來看我。

『青龍，你最近……沒感覺有什麼不舒服的吧？』

我搖搖頭。

她反倒看不懂，仍舊擔憂的問道：『有還是沒有？』

『沒有。』

一直忙碌的晉曼菲又說：『青龍，你這次真的要退隱了？』

不僅僅是她。

組織里，每個人都需要我。也許我不退隱，繼續活躍下去其實也很好。

然而……

我累了。

我不想十年以後又十年，把自己的人生變成永無止境的苦難輪迴。

生命只有一次。總不能每天都在災難中麻木的遺忘時間，遺忘人生。

沒日沒夜的殺人，沒日沒夜的戰鬥，曾經讓我差些瘋狂。

『對不起。』

這三個字，大概很不負責吧？

我真的還想繼續做下去，但是直到我發現自己的努力從沒有改變什麼事情。而且從來沒有人知道我在做什麼，我開始覺得這真的很累。

可是我依然沒完沒了的做著，不斷想超越極限。

以前我害怕人家嘲笑我會這麼悲觀，但現在，我完全不在乎了。

十年過去。

如今，我已經活著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兩樣，一具麻木的空殼，誰在乎是對是錯。

晉曼菲竟是難得鬆了口氣，道：『你早就該退隱了。』

『為什麼？』我臉色詫異起來。

晉曼菲先是說沒必要難為自己，才又說道:『你看不出來嗎？黑刃也好，包括世界上其他人，他們首先把你看做一個無所不能的戰士，其次，他們把你看做一個不會疲憊的機器。使用金錢作為燃料，讓你這樣的殺戮機器為他們無怨無悔的效命。』

殺戮機器，這樣的定義其實很好。

死在我手上的人，無法用數字估計。

是的，就像那些血淋淋，散發著血腥惡臭的屠宰機器，不斷滾動，殺死一個又一個操作台上經過的動物。

只是不同的是，我殺的是人。

人血在你看來，終歸是更刺眼更血腥的。那些死屍被放幹了血，死不瞑目，睜大眼睛好像鬼一樣瞪著前面。

『反正，退隱也好咯。我會支持你這麼做。』

晉曼菲閑后，端著泡好的咖啡一飲而盡。

我說為什麼。

『退隱的話，生活閑散下來了。你不就不需要承受那麼多壓力了？這樣你的身體也會輕鬆一些，哪怕對於你這股強大的力量而言。只是微乎其微的，但也許能讓你多活幾天，幾個小時。這樣……我們不就可以得到更多龍血的數據了嗎？』

我嘆了口氣：『你還打算研究龍血，不是說那玩意強大的什麼葯都降不住嗎？』

『那只是理論上的，我相信總有一種辦法可以制服住你這永無止境的力量繼續膨脹。』

什麼辦法？比如拿一個磁鐵放在汽車前面？

拜託，永動機這玩意早就被證明是痴心妄想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