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純陽子

六條碩大的陰陽魚分佈在空中，六雙魚眼閃爍不定，電閃雷鳴。六靈站在各自的山頂仰望天空，神情緊張。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成敗在此一舉。

陳凡閉上眼睛，默默的感應他們的情緒。

在六靈之中，黃毛的野心最大，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想出人頭地，倘若不是有金雲等五靈制衡，而且有自己尚在靈界，肯定要獨霸太玄。如果能順利成真，同樣不甘寂寞，桀驁不馴。

黑毛、灰毛沒什麼太大的野心，只是獸性較強罷了，一嶺山大王足矣。三雲受陳凡的影響最深，天馬園的經歷太深刻了，永遠無法忘卻，他們三人內心中十分矛盾。

忽然，天地間一片寂靜，最後的關鍵時刻即將來臨，六靈也緊張到了極點，死死的盯著恐怖的陰陽魚，等待第一波天雷。

「五洲之大可容億萬生靈，五洋之深可容天下之水，天空之廣可容世間萬物，宇宙之闊可容日月星辰，道心之能可容大千世界，一切順其自然！」

耳邊響起陳凡的聲音，六靈怔了怔，頓時心靈福至，完全鎮靜下來，朝原來的方向拜了拜，「謝主人指點！」當即盤坐於地，瞬間心靜如水。

「轟！」大劫來了！

「舊情成追憶，恩怨雲消散，他們獲得了自由，我呢？」陳凡收回神識，長噓一口氣，心中五位雜陳，不知是喜還是憂，緩緩飄升。

從虛空發生異變到現在，那位人仙一直定在高空，目無表情，至始至中都沒有動過，好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周圍的一切於他都毫無關係。

陳凡定在他面前，也是紋絲不動，靜靜的打量著。

毋庸置疑，他就是幕後人物，從頭到尾參與了所有的計劃，作用不下於黃毛，甚至於有過之而五不及。因為黃毛狡詐有餘，卻魄力不足，有小智而無大慧，某種程度上優柔寡斷，缺少領袖的特殊氣質、人格魅力。

至於改造太玄的方案，應該是他暗中謀划。否則以黃毛的性格與強力法寶，不可能如此順利、果斷，也許會出現六分天下的局面，或者六靈開始殘酷的內戰，最後剩下一個勝利者，十之八九是黃毛。

許久，此人終於低下了腦袋，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日月同體，果然名不虛傳！」

「仙友智慧通天，手段高明，覆雨翻雲。」陳凡笑了笑，很誠懇的說道，「能讓黃毛心存忌諱，又誠心佩服的，太玄靈界並不多見。真乃一代英豪也，在下佩服！」

那人愕然：「上人過獎了，我只是無根的浮萍，天上的浮雲，隨遇而安而已！」隨即苦澀一笑，笑容帶著一絲痛苦，內心深處是那麼無奈，神情寂寞而蒼涼。

隱約中，陳凡猜到了他的身份，試探道：「純陽子？」

那人面色黯然，將頭偏向一邊：「我已非我，身已非身，何必追根溯源？」

「皇文已死，鳳凰族暫時在太玄滅絕，仙友的目的已經達到，徹底解放了，今後有何打算？」忽然其來的，陳凡一陣興奮，沒想到在這裡見到家鄉的古人，更沒想到他居然是一位雙心人，而且與皇文的關係密切，難怪他能逍遙自在的遊歷，先是在潛洲，鳳凰台協議後去湖州，活動範圍大有深意。

純陽子渾身一震，嘴唇顫動了幾下。

「此身雖非身，但心還是那顆心。心靈之寬，可容五湖四海，心靈之廣，盡情遨遊蒼穹。前生往事只是一段經歷，想開一點，天地更加廣闊。」

陳凡凝視著他的眼神，淺笑道：「仙友慢慢考慮，自由選擇。嘿，我們先出去，見識一下禁制靈的風采。」

長袖一甩，兩人閃到外界。

鳳凰台化著三尺玉棒，落入陳凡手心。雷神、老鬼等人圍了上來，好奇的看著純陽子，純陽子同樣詫異。

威武王最是迫不及待，搶先問道：「主人，他是誰？乖乖，又是一個龍鳳同體，應該是皇雲的同黨吧？」

陳凡晃了晃鳳凰台，笑道：「不可說，不可說。看，那個鬼傢伙馬上要出來了。」

湖面狂風大作，巨浪滔天，波瀾壯闊，九島在浪谷間時隱時現，預示著大戰即將來臨。

眾人大感意外，禁制靈怎麼還在？

陳禁從天而降，躍躍欲試：「太好了，呵呵，小的已經準備就緒，保證把它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

黑龍王摟著他的肩膀，嘿嘿怪笑：「五哥，牛皮吹大了吧？那傢伙可不簡單，大哥也不一定是對手。上次的虧吃得還不夠嗎？以小弟看來，還是七哥出面比較妥當。」

陳箭冒出陳凡的手心，騰空而起，飛至大湖的中心，大叫道：「二弟說得對，還是我來吧，速戰速決，一鞭解決問題。」

陳禁大急，立馬飛過去，將陳箭拉了回來：「這是我們禁制靈之間的決鬥。老七，你在一旁觀戰便是，千萬不要插手。」

老鬼輕咳一聲，眾靈停止了爭辯，卻聽他徐徐道：「還是五弟上吧，禁制靈對禁制靈，公平合理。至於老八，你的威力太強，稍不留神的話，青洲又要四分五裂。」

雷神哈哈大笑：「鬼老大言之有理。不要擔心，我可以保證，陳禁老弟必勝無疑。」

陳禁得意洋洋，拱手道：「謝雷神老大，嘻，我已經弄清了他的禁制，用不了半個時辰，絕對是手到擒來。」

陳凡右手一抓，憑空凝成一座涼亭。拍手道：「各位，我們只觀戰，不插手，看老七大顯神通。來吧，各位就位。」

眾靈鬨笑，紛紛就座。涼亭飄到萬米高空，穩穩的盯著不動。

雷神兩手連翻，眾人面前各有一隻酒杯，將酒壺遞給黑龍王：「你最小，倒酒！」

黑龍王大為驚奇，雷神還有酒？倒滿一圈后，先自飲一杯，突然全身冒出大片電光，隱隱有雷聲隆隆，頓時滿臉鮮紅，好半天才平靜下來：「這……這是雷電？」

陳凡淺茗一口，酒水進嘴以後，立即化成億萬個雷精靈，迅速流遍全身，每一個細胞好像被雷電擊中。不由哈哈大笑，手指下方：「好酒，果然是好酒。看，開始了。」

「嘩！」大湖水響如雷，中間出現一圈巨大波紋，迅速變成漩渦，形成一個漏斗。中間下陷宛如一張血盆大嘴，大口大口的吞噬湖水。水面快速降低，九島也在其中。

漏斗急劇擴大，轉眼工夫，直徑達到百萬里，很快通到湖底。九島露出了根部，地面龜裂坍塌。

「不好！」老鬼縱身一躍，化著一縷輕煙飄向湖底，變成了大片黑煙，籠罩了漏斗空間，九島只露出半個山頂。

「大哥想幹什麼？」眾靈十分詫異，黑龍王尖叫一聲，跳下湖心，「各位老大，快去幫忙！」威武王、陳禁、陳重、龍獸、鳳鳥緊跟其後。

底層塌方，九島搖搖欲墜，「轟噠！」幾聲巨響，黑煙緩緩上升，九島也連根拔起。陳重叫道：「你們鬆開！」手心光芒一閃，收入地球靈界。

眾靈剛飄升高空，大湖已經全部乾涸，湖底面目全非，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縫隙。中央有一個碩大的黑洞，深不可測。

「來了，哈哈，各位大哥不要插手。」陳禁戰意極濃，緩緩飄降。

果然不出所料，隨著幾聲陰笑，洞中閃出一團黑霧，變幻不定，散發出一股陰森之氣，整個鳳凰禁地陰風四起，令人不寒而慄，彷彿變成了恐怖的地獄。十八靈在此也會下得魂飛魄散。純陽子坐立不安。

「桀桀！」黑霧突然又沒入黑洞。它的感應力特別靈敏，知道上面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準備逃跑。老鬼反應最快，身形連閃，化著漫天的黑煙擋住了洞口。威武王、龍獸、鳳鳥、陳箭圍在四周，虎視眈眈。

陳禁定在上空，狂笑道：「小傢伙，你怕什麼？幾位哥哥只是觀戰，不會以大欺小的。今天是我們比試，不死不休。」

黑霧間無路可逃，重新升高，霧團大幅度扭動，化出一個人形，高近百丈，漆黑一團。外表奇特，頭部超過了一半高度，成千上萬個觸手代表手腳。五官模模糊糊，漂浮不定，好像由煙霧凝結而成。

兩禁制靈對面而立，嘿嘿冷笑。

威武王莫名興奮起來，化出大面積的血光，仰天長嘯，四周空間劇烈顫抖。卻聽陳凡怒叱一聲，慌忙收起了威勢。眾靈向後退卻，廣闊的大湖上空變成了戰場。

雷神輕笑一聲：「老弟，這下麻煩了，陳禁不是他的對手。」

陳凡眉頭微皺，這傢伙比想像中的還要厲害，不在人鬼神之下。心念一動，靈猴王與眾石猴現身，將戰場圍成一圈，個個光芒照身，陰氣消之無形。

浩然正氣正是妖魔的剋星，特別是嗜血暴戾的鬼怪。禁制靈氣焰大挫。當然，威武王四靈也大受影響，立即向後退縮千里，形成最外圍的包圍圈。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禁制靈發難。陳禁化著一團白光，禁制靈變成了黑光。黑白撞擊在一起，沒有想像中的響聲，而是寂靜無聲。彷彿兩種空氣攪拌在一起，黑白相間。

雷神舉杯自飲，慢悠悠的說道：「老弟，那三個小傢伙有點怪，修為高得出奇，但成真不易。」

他指的是威武王、龍獸、鳳鳥。陳凡道：「老哥一語中的。他們天生有缺陷，後天很難彌補。成靈已經實屬有幸，至於成真嘛，我也深感棘手。算了，不勉強，順其自然。」

雷神沉吟半晌，放下酒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我去看看。既然能成靈，肯定有成真的希望。」一道閃電急射而出，定在三靈頭頂，伸手一招，同時閃進地球靈界。

陳凡會心一笑，目光轉向純陽子：「仙友本名呂洞賓，唐京兆人？」

純陽子面色一驚，睜大眼睛，一下子跳了起來：「上人怎麼知道？你……你也是大唐人？」

「不是大唐，但來自同一個地方，真正的自家人。」陳凡開懷大笑，伸出右手。

純陽子兩眼放光，欣喜若狂：「真的？」一把抓住陳凡的手，使勁搖晃，幾乎是語無倫次，「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家鄉人，而且是日月同體。老弟，我太激動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淚花在眼中打轉。

陳凡將左手放上去，緊緊握著，也是激動的難以自已。

也許是同根同源，在這一刻，兩人均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心脈相連。

鬆手以後，純陽子眨眨眼睛，問道：「據說每個人的飛升地各不相同，老弟怎麼會也到了太玄？」

陳凡苦笑道：「老哥有所不知，小弟比你晚一千多年。陰差陽錯，去了另一個凡人星球。」簡單扼要的講述了厚土的經歷。

「厚土？」純陽子皺了皺眉頭。

「老哥聽說過？」陳凡精神一振。

「不是聽說，而是去過。」純陽子嘆了口氣，語出驚人。擺擺手，制止陳凡插話：「當年兩星有傳送陣相通，我與七位道友結伴遊歷，曾經拜訪三清宮、四荒殿，去過羅門，登過陰陽頂。」

瞥了陳凡一眼，取出兩隻小珠，一紅一綠，道：「陰陽頂，其實就是湖州的鳳凰台。我遇到皇文時，無意中透露出去。這是她找到的兩顆五行珠，現已成無用之物，送給老弟吧。」

陳凡大為意動，毫不遲疑的收入囊中。天宏前輩的五珠齊全，很快就能解開其中的奧秘。

也許是老鄉相聚，純陽子心情大好，繼續剛才的話題：「最危險的一個是去紫荒島拜壽。東海峰高浪急，還遇到了蛟龍。咱們八位金丹師聯手除了一隻，分食龍血、龍丹，最終到達目的地，見到了那時的宮主。那場壽宴盛況空前，厚土大部分門派都前去參加，連三清宮也不例外。」

陳凡愣了愣，哈哈大笑，感到有些滑稽。

流傳了千年的八仙過海、八仙拜壽，竟然確有其事，只是發生在厚土。後人以訛傳訛，越傳越玄乎，變成了與東海龍王之爭。不過，厚土的蛟龍也確實厲害，八仙能幹掉一個也相當了不得，純陽子的龍氣也由此而來。

見他笑得你們開心，純陽子有些不解。陳凡饒有興趣的問道：「另外七位道友，一個是鐵拐李、鍾離權、藍采和、韓湘子、曹國舅、張果老、何仙姑。呵呵，是這樣嗎？」

純陽子表情一滯，回憶起往事。

大唐王朝興盛，道門也興旺一時，遍及中原大地、各地番屬，最遠到西伯利亞，西至中亞，南達中南半島。同樣有正邪之分，有名有姓的門派五百八十九，金丹師五十三人。最大的有三宗無派九門，比厚土還要強大。兩星往來非常頻繁，特別是三清四殿，與正邪門派關係密切。

八仙是閑雲野鶴，修鍊最早的是鍾離權，逍遙自在，地位超然。他們因為志同道合，結為異性兄妹，一起遊歷天下，笑傲風月，名揚大唐。無人敢惹，也不參與門派之爭。

純陽子又嘆息一聲，默默的說道：「想當年，我們八仙情同手足，百年未分開，可飛升后，各奔東西。宇宙之廣，浩瀚無邊，靈界數不勝數，不知道能否再次相見？」

陳凡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哥寬心，我們成真在即，將來一起遨遊宇宙，逐一搜索各個靈界，你們肯定能團聚。」

純陽子連連點頭，有陳凡同行，把握性更大一點。

「轟！」下面傳來一聲巨響。兩人低頭一看，戰鬥已經結束。陳禁顯出真身，面色慘白，精神萎靡不振。禁制靈則縮成一絲黑氣，向高空逃逸。

「還想跑？」一道鞭影破空而去。黑氣哀鳴一聲，幾乎煙消雲散。

陳重大笑道：「七弟，手下留情，主人還有大用。」九彩光芒閃過，將禁制靈收入地球靈界。

陳凡看了看純陽子，笑道：「問題解決了，咱們進去看看。」

陳箭只使出了五成力量，禁制靈卻受創在先，傷上加傷，蜷縮成一團，奄奄一息。陳凡想了想，將它抓在手心，輸入平衡之力，稍稍恢復了一絲元氣，順手遞給陳禁。

「謝謝主人！」陳禁喜出望外，一旦吞噬了禁制靈，他的修為又上一層樓。

「這是你應得的戰果。記住，先療傷，否則樂極生悲。」陳凡笑了笑，仰頭看著天空，愁眉緩緩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