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銀杏大道的告別

秋色里，正在落葉小徑上散步，天色漸暗下去，有些許寒了。

Cyan試探性地問：「所以，結束了是嗎？」

「是啊。」我不再講話，看著秋葉的風卷席銀杏，由一道美妙的弧度飄零到馬路上。

我們徹底分開了，是的，有人放棄了另一個。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我仍記得，在西湖的瀲灧里從流飄蕩，湖光、山色，還有身旁，局促的他。微笑著望他，不知講了些什麼溫柔話，那時他大概害羞得像個小孩，似乎從未聽過這樣的句子。

金色的銀杏葉，我撿起了三顆，放進了皮包的夾層里，此時，Cyan正在路邊等計程車，他沒明白我的意思，或許是假裝不明白。

事實上，自己骨子裡是一個極浪漫的人，然較之世俗的浪漫，更決絕些，我把愛情當作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一環，而愛情，應是恆久美好的。異國戀不是問題、年齡、生活方式都沒有關係，只是察覺了其人一絲猶疑，感到自己不是被堅定地選擇時，便預備放手了，不能容許美好感情從此變得不好。

你不真實，我不投入，這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戀。

他說：「那天你給的信我讀了很多遍，你放心，一切有我。」

「那不是信，只是一張便簽。」我迴避了重點，凝著眉不忍再講。

彼此無言，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散著步，牽著他的兩根手指，感覺很好。天氣惡劣，手好冷，我們踩在枯槁上，聽見秋楓碎裂的聲響，還有柔軟的銀杏，匆匆飛落。

手仍是冰冰的，沒有捂暖，許是因為秋寒。就要分別了，待我說起，你才知道自己不夠浪漫，才知道這樣的生活觸不動我。我記得你異域匆匆走過的女伴，你講的那個關於我的極美的夢，愛聽你為我而唱的歌。你記得我十五歲喜歡過一個男孩，記得我要你離得遠遠的不許叨擾，記得一次對新聞奇怪的總結后詢問看法，我說，有些膚淺。

在十字路口，我緊緊擁抱了你，有一些沒有湧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你的臉，達令，要告別了，再看看我。

知道嗎，在年輕時遇見你，是多麼的幸運，你欲提問又暗下去，眼裡閃著光，我沒有給你回答的餘地。又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我是你的初戀，那更可憐了。瘋狂的是我，不是這個世界，你們都好，或壞，你只要有自己的快樂，我便因此快樂。

比如，有一天你實現了最後的理想，成為遠近聞名的學者，在燈火晚會人們談論著你的成就，與你碰杯祝賀。那時，我不僅會因你的幸福而幸福，還為你驕傲，雖然這不是我嚮往的生活，但這可是自己從前喜歡過的傢伙。

達令，不要再試探我了，這扇心門將永遠對你封閉，我是這樣一個壞女孩，虛無、不切實際、有許多天真的幻想，許多憂心，而你，亦將在某個平凡的日子遠涉重洋，去追尋一個夢。你會變得富裕，變得英俊，會有美麗善良的女孩兒與你墜入愛河，也許在異國他鄉，你會找到一生摯愛，要平安，要快樂，不要倔，會有很多麻煩。

達令，轉過去好不好，不要看我撿樹葉的樣子，有些害羞。我會懷念，你的每個吻，每個充滿愛意的目光和手足無措，懷念你那時模仿我的語氣。

「起身吧。」我說。吹了許久的湖風，很冷了，站起身，想要立刻逃掉。

「再坐會吧，不著急。」Cyan說。

「好。」我輕靠在戀人的肩上，他望著湖，在長椅上，在寧靜里，我們像一切普通的，有未來的戀人一樣，安享著月色。

陰影里，Cyan的面龐有些落寞，他不明白，不會明白為何自己講著祝願卻仍要離開，月光叫我看到他的眼裡盈了淚。

好美的風景啊，在月色下的，我的戀人，將來遠遊在他方，你還會記起我的模樣嗎，達令，再也沒有這樣美的秋色了，你已成為秋日的一部分，銘刻在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