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華夢(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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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西交國際中心,花台邊著西褲和襯衫的男人說:「找個結婚的,本本分分的,就,完事兒。」我對愛情有許多浪漫幻想,聽聞詞語既難以置信,又習以為常。
昨天那件沒意義的小事,真的很可憐啊,下次說吧,隨時間流逝提起會越來越輕鬆,我有大半天的時間沉浸在一種欲哭無淚的處境里,且理由是極度可笑的。終於讓步,然後料理好了一切,我去買了一支玉米味的雪糕,坐在台階上,看著人群,有些疲憊。
將來呢,還會買包、衣服、護膚品和小玩意兒,也許有什麼電子產品,這次寄東西的時候一度很想把隨身聽一起塞進去,又怕別人覺得我在施捨,或者當作垃圾桶,它仍然留在身邊。碎花的,純色的,黑、白、雅緻的,浮誇或可愛,都很喜歡,只一點,不要過於粗製濫造即可,就算細節不到位,添點意義吧,意義能使任何事物放光彩,而蒼白叫美物成破爛。
我不是個女人,是個小孩,因為從前十幾二十年都是個孩子,怎麼忽然,變了角色?怎麼忽然,不同了?
說到底,有什麼是真的值得的嗎?我要補覺了,去夢裡過上幾個世紀,也許現實只有幾分鐘,然後在兩處的裂痕里穿梭。
哈哈,是笑是累呢,少年人正常吧,以後就好了。
我真的很討厭小孩,討厭看到他們受苦,為什麼處處都是這樣的畫面,他們來到世上,大抵是不幸的一生,只要有一件叫他們傷心的,人生都是不幸的,還有那樣多的不公和意外,為什麼生物學上的繁衍似乎是一件好事?最幸福的,不是都死去和滅絕了嗎?很奇怪啊,這只是我的角度,不懂。
雖然休息好了,仍然多夢。上樓的時候心跳很快,很噁心,好像每根肌肉都在哭。
煩悶、胃痛、生理期的痛、眩暈、酒醉、剛剛的暴晒和在門衛處不想解釋說撒的小小的謊,都增添了此刻的苦楚。
他眼見著我出去了,在烈日下,兩分鐘的樣子,但回去時按流程還得打開通行碼,卻顯示出「網路不佳」。這裡的不佳,僅僅是不能顯示的意思,新換的號碼到手日子還很短。我便講啊,手機停機了,剛剛才出去的可以不用通行碼么,辛苦的保安帶著戲謔地笑回應:你刷身份證就行了嘛,手機停機了不影響。哈,不知為何,仍然是巨大的恥辱席捲來了,我知道不影響啊,知道因為學生們要返校,十四天的通行碼規矩已經難以繼續,可是昨天仍然需要的。通行碼昨天是明確規定的,今天未通知變更,我為此還說了一個無用可笑的謊言,所以,你為什麼那樣笑?
在清晨吃了兩塊巧克力,現在它們幾乎要奪走我的生命,就像流淌的異物侵入了一片領地,所有的生理機能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態。
鐵馬冰河……
想到母親剖腹產後未及時養護,肚皮鬆弛。她從前很瘦弱,比我矮個幾公分吧,卻只有八九十斤,但也總是吃很多,在壓力大的時候,她一吃多肚子變大起來,好像一個孕婦,也許這種不節制是遺傳。
偶爾啊,覺得能活著真的是一件極其沒有尊嚴的事,早晨下床,發現昨日的雞尾酒還剩下半口,抿掉了,不知是不是仍然有些醉的原因。說醉不恰當,我現在感到很噁心,一整個身體充斥著對自身的厭惡和許多美好事物的惦念,說不清究竟是什麼。
快吐出來了,那些食物的殘渣竟在身體里雜揉成不可名狀之物,在做些什麼啊,
怎麼讓它們進入了身體,實在是可惡。幹嘛要責怪外物呢,做錯事的是自己。此刻感到人活著是一件比幾個月前還要痛苦的事,不僅是戒掉了安眠藥,也再不想喝酒了,是我平日里就常常沮喪敏感,還是酒後更深,亦或是今日借它發揮了。
不知道!
剛剛去拿了那個小包,很美的花紋,近乎對摺拿下的,我總能意外逢到極好的折扣,它
可是最愛的最欣喜的僅是國慶的早晨!是那個清晨!不是現在!
它淪為一件小物了,不是那個叫我心心念念的美麗女郎的配飾,不是鑰匙丟進去可以完美的與相機分開,它優雅的、有意義的過去不見了,淪為了一個皮夾!徹底的!一個普通的、美麗的皮夾子!
原先,直接把小物們寄過去要八十來塊,找了許久有個三十多的,打包好了,最外頭又用音樂節的海報包裹,看起來十分雅緻。我是精於包裝的,在家裡有時候負責這塊,極美的包裝啊,敗筆在膠帶用盡了,草草收尾。
為什麼腸胃那麼壞還要喝酒和吃雪糕,因為平時不喝,因為昨天人家開業,我總是喜歡開業時去照顧照顧生意,沒什麼可買的只能買酒,也因為它價廉,還有,身體本身是壞的,再多一點壞區別不大。藍莓口味的,回來后偶然發現是藍色液體,還有橙子和水蜜桃口味的,走量的店家好辛苦,這許多瓶也只十塊出頭。
我被強迫來到這個世界,強迫的成為你們的孩子,不是因為討厭這個家,而是壓根兒就不想過人生,跟你們無關,不要自責。
真希望商品沒有稅,但是剃掉稅的百分十幾二十,剩下的似乎也沒有吸引力。我會買到便宜的,也會在很貴的時候買,撇脂戰略,我也尤其喜愛庫存少的。
很長一段時間我一天在食物的花費維持在四十到五十之間,偶爾更多,那是幾個月前,
又有一些時間,幾塊或小几百塊都是常有的事,我似乎是個不穩定的人,不可信賴的人,只不可預料是可預料的,我節儉、大方,同時苛刻,隨意以及放任。
醉酒有別的好處,假如你不醒來的話,夢總是溫潤的,即使是噩夢身體的綿軟也叫你不能輕易醒來,因而仍然沉淪夢中。我真的很想去做點什麼別的罪惡的事,但不願意給別的人事造成傷害,耳朵上有一點紅了,近來總無意識的摸摸,此刻流血了,想到梵高,Kindle的有一封皮是他的麥田,金黃的麥田啊,豐收的季節,還喜歡他的野玫瑰,在一叢綠色中,傲然綻放的白玫瑰。手上有一個痂,它掉落後,流的不是膿,是血,他的耳曾不可節制的流血吧?只是她的太少了,少到像生活里每一個平凡的刺痛。我並無意給自己增加什麼痛楚,這裡指耳朵和胃,古往今來自殘者有各自罪惡的目的,他們把這當作手段去威脅、以及深化自戀的病態審美,太沒勁了。但自然而然的,我是另一種病態,它們含義不大,發生不發生引起不了注意,一種深重的屬於虛無的癥狀。
真的很討厭,我厭惡被觀摩,被打量,儘管這本事自己最擅長的,陌生人,你為什麼要盯著我這麼久?
短暫的心態大概如下: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真想拿把綉劍刺瞎你的眼!」同一時段反應過來,不該這樣責備他人,「對不起,我指我自己。」隨後感到一陣心痛。
美麗的小皮夾啊,它正在我的手上,校園卡放到了最後頭,身份證在裡頭。開學後補辦過么,手上的這個用了許久了,有磨損的痕迹,上面的照片還是高二時拍的,那天晚上去學校歐式的行政樓,計算機室剛經整修統進去了,我們在那裡拍會考的照片,沒想到一直沿用到今天。
什麼時候說說方言,哦,熱靴蓋,還有什麼沒有講的嗎,旅行,對,旅行。
夢到,在晨光到來之際,客廳里可見緩慢漂浮著的塵。我對著滿客廳沙發椅子上睡著的獵犬、驢子們講:起來,起來,立刻睜眼!一邊說話,肘下兩手臂一邊向上招呼著。
院子里的別的獵犬也醒了,沒有人願意逆反。當我回憶的時候,意識到這是一間中世紀的美式客廳,不是秋天,陽光明媚的不強烈。
依賴我又害怕的另一些小獸,也在花園裡睡眼惺忪,整個夢裡只有我醒了。本來只想在清晨喊上幾聲,能不能叫醒誰並不在意,它們卻都醒了,望著這一切,感到一陣無可奈何,實在不必,這樣守規矩的。
有一個跑到夢裡探秘的人。剛剛發生了一場事故,我似乎是個職場白領,職位一般,薪水很高,正在調查著什麼。在零食鋪告知他很少的訊息「大老闆不常在」,他追蹤著我,我追蹤另一個人。想告訴這個來探秘的人真相,你只是誤入了這場夢,你追蹤的那個神秘的、憂鬱的男子,背後有一整個陰謀卻感人的故事。
我已經和夢裡的你講過了,這裡就不說了。
相機肩帶的線纏在店家招攬生意的擺件上,有個中年女子在和她聊天,櫃檯后的老闆笑著示意女子讓讓:你擋住人家姑娘了。女人讓的時候二人目光轉向我的小包,不是規矩的放手機的長方形,反而有些方正。兩人玩味地聊了幾句這包和此世界的小蘇,我不明所以轉過身去離開。知道走在哪裡嗎,這場夢,我走在七月末那個下午天極藍的大井巷上!是那天的藍,是那些行人和潔凈的石階、雪白的牆!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行人們小獸們和風景,它們被複刻在記憶深處。
我閉著眼,一半夢,一半醒著,忽然右側關了燈,不知在哪個世界的右邊眼睛看到的暗淡了的一片。夢境、現實,仔細考察任意一處,都是很平常的樣子。
某時
有人獨立湖畔,做拉伸運動,是個很優雅的女子。一隻黃貓身邊有三隻花貓,第四隻在一個穿裙子的女孩身邊。事實上這個傍晚一切靜謐,很美妙。我因為自己出汗了,所有的一切又帶來討厭。貓咪們林立路途,路邊攤一如兩年前,只是老成了
某時
今天忙碌了很多事情,學校雜務,去醫院,弄電話卡,繁忙、無助,後來安靜地坐了許久。
在聯豐廣場露天的鐵皮台階上,我獃獃的,忽然覺得自己將來不必存錢買昂貴的手機,不必買皮包、新衣和什麼物件,它們沒有什麼意義,不僅它們的質地會陳舊,意義也會。
在這個偏僻的角落裡,我望著周遭形形色色的人,儘力保持一種空洞的神色,不叫誰以為我注意他,確實也沒有特別注意什麼。
某時
為自己的失誤買單。兩個月,話費扣四百有餘,委屈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它正在發生。因為不了解相關的規定,我變更了下個月的套餐,去銷號時被告知「用戶主體套餐變更,禁止銷戶」,那意味著,這個教訓的時限將延期一月。
所以,一個人該怎樣生活,我還是不知道如何度過每一天,小組成員里有個學長,這兩天在忙訂婚的事,儘管是14級的,他已到了合適的年紀,但我仍然在心裡有一陣小小的漣漪:同學,訂婚,結婚,我的同學,竟開啟他們各自的人生了。
某時
在屋子裡,看著自己去年的大衣與小皮靴,感到恍惚,這是些什麼東西,這和冒險、流浪、詩人的追求有什麼相干!擁有這些意義短暫美好的事物是不是某種對其他什麼的褻瀆。如果這一切不重要,那我購置新衣,出遊,戀愛與分手,回家與漂泊,其實無二致。有與無,在漫長的人生里,一般都不會留下深刻印象,哎。
今天泡了一杯好茶,桂花春水煎白茶,不消幾天,便會忘記這個下午和這一杯純露。在說什麼呀,我也不明白,下午補個覺,然後去兜兜風,近日太疲憊了。
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