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壬辰往事

呂一輕輕抱拳，說道：「多虧陸家主底子好，以凡人之軀硬抗天罰十載，不然恐怕真的是神仙難救。」

陸德堂此時正是神清氣爽之際，哈哈大笑起來，頗有幾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之勢。

「噗通。」

那張青仲獃滯的跪在地上，雙眼失神，口中喃喃道：「逆天改命，這等手段當真無異於生死人而肉白骨……」

陸靈玉在旁見狀連忙想要上前扶起張青仲這位名聲響徹九州大地的神醫，卻被張青仲一袖子拂開。

「敢問先生名號？」

老人跪在地上，顫巍巍的問道。

「呂一。」

呂一都沒轉頭看他，屋中其餘人不知道個中厲害，但張青仲絕對是內行人，明白呂一能把那早已滲透進臟腑中的劫氣逼出，還能不傷分毫的在經脈中取出，這等手段是如何的逆天。

「老夫學醫已有一甲子，平時自認登絕頂峰，今日得見先生，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若先生不嫌棄，我願拜入先生門下，做先生門童，只求先生傳道。」

頓時，屋中的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須知，張青仲在九州醫道中堪稱第一人，無異於當今龍虎山張天師在江湖中的地位，而今卻甘願拜呂一這樣一位年輕人為師，傳出去必然是驚掉一地下巴。

陸靈玉瘋狂地對著呂一使眼色，試圖讓他順水推舟收下這份人情。

張青仲這些年行走江湖醫病救人，積攢下的人情堪稱恐怖，若是呂一當真與張青仲聯繫上，走江湖時不說說一不二，至少也是增添一大助力。

很可惜，呂一現在目不視物，看不到陸靈玉給他的眼色。

「沒興趣。」呂一搖了搖頭，很果斷的拒絕了張青仲的請求。

呂一心想：開什麼國際玩笑？這麼一個老頭給我當門童，像話嗎？背陳自在走山路的日子夠苦了，老子可不要再來一遍。

張青仲畢竟也是位高權重之人，很快便調整心情，站立起來，說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強求，若是有朝一日先生改變想法，還懇請先生找我。」

「嗯。」呂一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這動作讓一旁的陸家父子狠狠地抽了抽嘴角，想不到德高望重的張老神醫也有被人當蒼蠅趕的一天。

「陸家主，我有些事情想要諮詢你，可否為我解惑？」呂一詢問道。

陸德堂剛剛解決身體大患，正是心情愉悅之時，大手一揮說道：「呂小友，你可是我陸德堂的救命恩人，若不嫌棄以後稱我伯伯就好，有什麼問題問便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呂一靦腆的笑了笑，撓了撓腦袋，說道：「陸伯，我想知道壬辰之禍的具體情況。」

陸德堂的氣息一滯，沉默了良久，眼中閃爍著深切的緬懷。

「怎麼了陸伯？這是不能說的嗎？」呂一有些疑惑。

「不。」陸德堂抱歉地笑了笑，嘆息道，「只是想起那些事情，讓人有些懷念。」

「這件事要從陳自在掌門捨身封妖說起。」

「千禧年除夕夜，我輩修道之人無不心驚膽戰，仿若天地寂滅之時即將到來。」

「那是煜山，我們每個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這說來不可思議，但這件事確實是發生了的，在那一瞬間陳自在掌門持劍斬妖的情景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相信每位能感受到的修道之人都親眼見到了。」

「「大雪」出鞘，舉世飄雪，劍若流光，

那一劍風采，當真是人間絕景，我輩自嘆弗如，恐怕也只有我家老祖宗出手才有這般風采。」

「整座江湖的人，自發的前往煜山，有的近有的遠，但終歸在陳掌門的頭七前大家都到了。」

「說起來那真是江湖一大盛事，許多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傢伙都主動現身，一直與武當不怎麼對付的龍虎山天師張維義是第一個到的。」

「此外還有東北郭家的人、茅山的九鶴道長、苗疆的得失兩兄弟、丐幫的老狗……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人物齊聚一堂，恐怕也只有陳掌門有如此排場了。」

陸德堂說到這裡眼中滿是追憶，看來那片江湖真是引起了他的懷念。

呂一點了點頭，這些情況與他知道的一樣，畢竟他最終在拜山結束后才回到現實世界。

陸德堂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那還是現任武當掌門，陳恕我第一次出世。」

「事情出在拜山之後。」

陸德堂神色凝重起來。

「我與髮妻陸瑤在事情結束后同回陸家，然而在路上，一位年輕人攔住了我們。」

「他帶著墨鏡，看不見面貌。說來奇怪，我看不出他的深淺，在面對他時我彷彿只是在面對一位普通人，可我清楚的明白他絕非常人，哪怕我在面對張維義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現在想來，他應當是我此生遇到過的最強之人。」

呂一皺起了眉頭，顯然這位年輕人便是勾陳大帝，只是未曾想過勾陳大帝居然與陸德堂有過會面。

「那位年輕人攔下我兩人之後，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說想不到陸家仍留有傳承。」

「接著，他便對我妻子陸瑤說，希望她在三年後能為煜山卜一卦，權當是為了天下人。」

說到這，陸德堂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顯然陸瑤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此後三年，我妻子每年都會為煜山起一卦，然而卦象總是平和無物，從未有過什麼端倪。」

「直到三年之後，瑤兒起卦之後發現了事情的異常……其實那時候她依然有得選，若是不解卦，她便不算窺探天機，天劫也自然落不到她頭上……」

陸德堂眼眶通紅，顯然過去了這麼多年，妻子的死依然讓他難以接受，刻骨銘心。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可瑤兒……是個心懷大義的人，她經歷過陳自在掌門與大妖的戰鬥，因此更明白那等妖物若是解脫封印將會造成怎樣的禍亂。」

「她解卦了，在大劫中窺得了一線生機，但也因此觸怒天機，降下天劫來懲罰瑤兒。」

「我無法眼睜睜看著瑤兒死去，因此幫她承受了一部分，你所解決的那些只能算是一小部分，其實大部分劫氣都留在了瑤兒體內，否則的話我活不到現在……」

「但總歸瑤兒算是活了下了，從此她便離開了陸家，去尋找那一線生機。」

「我曾請求她帶上我，但她說這是屬於她的因果，若是讓我跟著只會害了我，執意讓我留在陸家……」

「直到壬辰年，煜山大震，我們都清楚是大妖封印期限已到，然而我們這次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最終大妖還是被封印了下來。」

「再見到瑤兒，便是煜山大震之後了，煜山大震結束三天之後，瑤兒回到了陸家，那時她已經油盡燈枯，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但我能看得出來，她很開心，她躺在我的懷裡，告訴我她成功了，雖然不如陳自在掌門，但也成功的把大劫延後了十年。」

「她告訴我她很開心，能讓靈玉和玲瓏長大，她還告訴我她有點遺憾，見不到靈玉和玲瓏長大后的樣子了……」

說到這，陸德堂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呂一聽的也一陣心酸，想要的情報大體也拿到了，便說道：「還望陸伯節哀，想必瑤姨在天之靈看到陸兄一表人才，玲瓏如花似玉，一定也會開心吧。」

陸德堂點了點頭，說道：「關於那場大震，我知道的不多，江湖裡知道的更少，其實大妖封印將開，許多有志之士前往煜山，想要背水一戰。」

「然而在那場大震中，普通人活下來的倒是不少，可作為震源的煜山之上，卻只有兩人活了下來，其中一位便是瑤兒。」

「瑤兒已經走了，你若是想了解更多的情況，恐怕只能去找這另一位活下來的傢伙了。」

呂一問道：「誰？」

議事大廳的門被推開，穿著深青色長袍馬褂的瘦弱青年走了進來，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侯有才。」

呂一看著突兀闖進來的侯有志，有些迷惑，問道：「侯有財不是你養的猴子嗎？」

侯有志搖了搖頭，說道：「我師傅的大弟子，侯有才。」

「拜師學習我師傅手藝之後，叛出師門，更是在煜山大震中親手殺了我師傅。」

「我找他，已經找了十年了，若有一日見他，我必定生扒他筋骨，食其血肉，以告慰我師傅在天之靈。」

侯有志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