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是來獻寶的
事到如今，恐怕有且只有三爺能拯救可憐的宋少爺了。哪怕是他老人家閉關了，也得闖一闖了。之前充其量是翹家的問題，現在如果在扣上一個不正當男女關係大帽子，難不成會被提前打死？一陣惡寒襲上心頭。
不是吧，張無忌還沒上山呢，自己就要先把自己玩死了？關鍵是自己跟麥瑞南希真的沒怎麼滴啊。就是個行俠仗義，助人為樂，見義勇為不至於這樣吧。儘管宋少爺沒有意識到俞岱岩的擔心，但是一旦回想起另一個世界里宋青書的死因，宋少爺沒法放心，難道宋青書命中注定就得因為這個被打死？
想著宋少爺就要推開院門往外走。可手到門前，宋少爺打了激靈，別不會現在老爸已經安排人盯著自己了吧。穩妥起見還是翻牆吧，梯雲縱，走起。
這個被巨大的樹蔭覆蓋著的小院，又瞬間重歸於寧靜。
紫霄宮在腳下飛馳而過，這裡的一花一草，一房一院都是宋少爺最熟悉的。如何悄無聲息的趕往後山玄武洞，如何避過山門裡的師弟們，對於這位武當三代大師兄來說，駕輕就熟。此刻他彷彿一隻靈巧的花狸貓，在宮室殿宇之間上躥下跳，經過那個轉角，那條小道，甚至飛檐走壁時的踩那一塊瓦片，對他來說都幾乎成了本能。
若是回首望去，身後的大大小小院落，彷彿是一朵青蓮開出的錯落繁複的花瓣，院中人或靜或動，收乾涼濕，品茗對弈。遠遠望去頗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意趣，然而宋少爺現在無心觀看了。
不知道三叔和老爸會聊多久，更不知道，他倆各自所持的誤會碰撞在一起，會開出什麼樣的花，最終判出什麼樣的罰，反正不是死刑立刻執行就行。忽然一個念頭從宋少爺腦海中略過，不會讓我把那倆胡姬給娶了吧？那念慈的事怎麼辦，還沒來及說呢？
不行，要加快腳步了，三爺，三爺，三爺不會再有什麼新的誤會了吧？
玄武洞遙遙在望。
宋少爺從一株大樹上輕輕落下，左右打量，沒人。玄武洞如今也不是三爺最初悟道時樣子了，起初就是個光禿禿的山洞，現在外圍也建起一個三進的院落，並依著山勢的變化而建，此起彼伏的院牆和廂房，營造出庭院深深的反覆玄奧趣味。
宋少爺輕輕摸過去，側耳傾聽，沒人。一般來說，最外面院子的廂房，是供負責三爺飲食起居的弟子暫住的。然而通常都是為三爺儲備好日用品，每過一段時間運一次。平時這些弟子也沒必要始終在這裡守著，所以沒人也很正常。
腦袋裡思考著一會見了三爺怎麼說，顯然自己跟俞岱岩說的，引起了什麼奇怪的誤會，但是究竟是哪裡引起的，宋少爺自己並不太清楚。可是不跟三爺說，難不成光哭嗎？這一招五歲的時候好用，現在的話，恐怕……宋少爺猶豫了起來，並不是見到三爺就有用的。要是跟三爺也說不清的話，擅闖玄武洞，打擾三爺閉關，這可是除非是門派中發生什麼重大危機才允許的行為。到時候就是罪加一等，恐怕真的會變成斬立決的。
想想如果是黃蓉，楊康他們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也許？對啊，如果老爹要提出麥瑞南希的事情，那就直接跟三爺彙報跟念慈訂婚了？雖說私定終身，在這個年月，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不過江湖兒女一般不做那麼高道德要求，再說，楊鐵心也算忠良之後，念慈雖然是養女，那也是忠良之後的養女。先拿住大義，如今念慈又算是洪七公親傳徒弟，
黃老邪干閨女，這門親事的分量還是妥妥的。
用沒過門的媳婦救命，這事靠譜嗎？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生活作風問題這可是大問題。能從斬立決狗到秋後問斬，那也算是還有自救的操作空間不是？就這麼著了。宋少爺望天謠謠禱祝：」親親親媳婦啊，等你過門之後，我一定好好對你，一生一世，死心塌地，絕無二心。此情此景，蒼天可鑒……
一念及此，宋少爺鼓起勇氣，推門。吱呀，一聲。
嗯？
「逆子。」宋老爹怒不可遏。
「師兄且慢！」坐在一旁的俞三叔連忙勸解，「青書還小！」
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都在？
「擅闖玄武洞，他要是心裡沒鬼，為什麼不去真武殿。」宋老爹手持戒尺，氣的鬍子亂顫，飛身撲上來，「知子莫如父，我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今天我非打死他不可。」
「三爺，救命啊！」
「福生無量天尊~」忽然天地間一聲道號誦起。若山間清風吹來，送到每個人的耳畔，清清楚楚，洪亮而又柔和，「遠橋，岱岩，青書，都進來吧。」
是三爺的聲音！
宋少爺小心的觀察著老爸的臉色，得到了一個極不情願回復：「去推你三叔去。」
「哎~」
推開第二進院子的院門，依著山勢上去，是一片開闊的平台，在此遠望，俯仰之間，可見天地廣闊，群山蒼茫，雲霞自眼前一直鋪向無邊廣闊的遠方。平台上一個身形偉岸，面容慈祥的老道士，笑眯眯的站在哪裡。
那是個身量極高的老人，哪怕是洪七公，歐陽鋒，定逸師太，靜玄師太這些身材遠高於常的「高」人，和他一比怕是還要矮上半頭。而老人的身姿又是那麼的端正，腰桿筆直，脖頸挺拔，肩寬腿長。只是那麼一站，便如同一桿挺立的大槍。
陽光下，他滿頭的銀髮似是隨手挽了個髮髻，用根早已看不出本色的木簪一插。幾縷不服管教的髮絲，自在的在他的額前前輕輕搖晃，上面還掛一小片應是隨風吹來的碎花。老人微笑著，臉上掛著世間最溫柔的表情。那是天下間所有的老爺爺，老奶奶們面對玩鬧的小孫子時，都會露出的溫暖如晚霞般一模一樣的表情。
有趣的是一件破舊的寬大道袍，歪斜的掛在他的身上。大約是佩帶系錯了位置，領口咧開了頗不協調的形狀，甚至還有一隻褲腳渾不在意的半卷著。然而這有些邋遢的衣著打扮在他端正如天然的衣服架子一般的好身材上，卻又是那麼自然而然。風一吹，袍袖鼓盪，白須飄飄，宛如矗立在天地間的一面大旗，獵獵聲響。
他就是宋少爺這兩年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三爺！震爍千古的天下第一高人——武當張三丰！
「三爺，我冤枉啊！」
「閉嘴。」宋老爹一腳把兒子踹的跪倒在地，然後做了道稽，和俞岱岩同聲說道，「師父！」
張三丰笑眯眯望過來：「青書回山啦？這剛回來就犯了什麼大錯？這回你爹又咋冤枉你了？」張三丰的眼睛很大，大到眯著眼好像都跟一般人差不多的樣子。
「三爺，我，我，沒犯錯，我爸他就是要打我。」宋少爺連忙磕個頭。要說這世界上，誰讓宋少爺最服氣，最親近，那不要說，三爺，還是三爺，比起動不動就要掄戒尺的老爸不知道親多少倍。而且即便是兩世為人，加起來也不到老爺子年紀的一半，都是當孫子，給這麼個老神仙當孫子，不寒磣。
「哼，你擅闖玄武洞，還狡辯。」宋老爹那叫一個氣啊，這小子一會又花言巧語，撒嬌賣萌，老爺子還不得偏袒他啊。
嗯？宋少爺一愣，老爹沒提那麥瑞和南希的事？沒提，沒上升到瞎搞男女關係的問題？為啥就不提了，本少爺都準備好怎麼應對了，怎麼就扯到擅闖玄武洞了？
「哦？小青書，你爹沒冤枉你啊，雖說不算太大的事，可是門規既然訂立了，那就要執行。」張三丰還是面帶微笑。
老爸不提兩女的事情，這讓宋少爺有點尷尬，想著以退為進，然後在絕地反殺？結果宋老爹也是的太極拳打的更溜，果然武當派會誕生出太極拳這種神技，只是個時間問題。可是現在擅闖玄武洞這事怎麼圓過去呢？這些老江湖果然沒一個好對付的啊!
「三爺，我這不是離家兩年嗎，特別想你，而且我還有寶貝要獻給你。」
「哦什麼寶貝？」張三丰笑意不減。這個小青書，從小就喜歡用各種小玩意賄賂自己。一塊點心也算了不得的好寶貝，總之深得禮輕情意重的套路。
宋遠橋一聽火氣更大了，不過礙於師父的面子，又不好發作。只能憤怒的瞪了兒子一眼。
宋少爺一看老爸沒反對，立刻來了精神，噌的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平台中央：「三爺，我是覺得這寶貝，對你參研上乘武學，說不定有些幫助，所以嘛……嘿嘿，要不您先看看！」宋少爺話音一落，忽然精氣神驟斂，身形變化，一掌輕輕推出……
起。七十二路空明拳，一式一式緩緩使出。
宋少爺也不知道怎麼鬼使神差的想到這一茬，也許是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說辭了。反正先獻一套空明拳再說，要知道這套拳法，總共七十二路。七十二路是什麼概念？武學上管一個基本姿態叫一式，一式往下又若干變化每種變化成為一招。通常自己修鍊的時候，都是一式一式的練，而跟人動手的時候，則是一招一招的打，因為同一式在你使出某一種變化之後，其實也就意味著這一式的其他變化就不用了，因此招式兩個字的慢慢的就混在一起了。與招式的情況相仿的概念，叫做套路，所謂一路就意味著包含了若干式，一式又包含了若干變化。而若干路集合在一起，便稱為一套武功，也就是套路的由來。只不過天下間一般較為繁複的武功，也就是有個幾路拳法，撐死十幾路，也就到頭了。比如降龍十八掌一共只有十八式，可以稱之為一套武功，也可以說是一路掌法。漸漸的套與路的概念也就模糊了。
然而空明拳這東西，實在是老頑童被困十五年，窮極無聊才研發出來的，整整齊齊湊了個地煞數七十二路，假如單論招式繁多算是天下獨一份了。因此用它來拖延時間，還有什麼更合適的嗎？
當然，空明拳的意義不光是內容多。這路拳法本身也是非常上乘的一門武功，不客氣的說，也就是比降龍十八掌，彈指神通，蛤蟆功這種頂尖武功弱了一籌。若世間無降龍，那麼空明拳和裘千仞的鐵掌，可以算是一柔一剛，天下無雙了。
「嗯？」
隨著宋少爺不急不緩的演練，原本抱著戲謔態度張三丰，和原本被氣的幾乎心態失衡的宋遠橋的神色漸漸變得不一樣了。因為這套武功，它真的，真的很對武當派胃口。
「師兄？」俞岱岩因為全身癱瘓這些年的武功修鍊只能是提升提升理論水平了，一時間有些疑惑，但是從師父師兄的態度上看來這門武功似乎真的非同小可。
「嗯。」宋遠橋沖師弟點了點頭。示意他沒想錯，這東西確實非同一般，甚至是驚喜。嘖嘖，怪不得剛才在書房裡感覺這個臭小子武功長進了不少，他從哪搞到這麼一套高明的功夫？
不知不覺間，宋老爹的火氣慢慢也消了不少。這不得不提，武當派作為一個新興的大派，對於武功的門戶之見看的是極淡。甚至可以說，正是有這樣納百家而熔於一爐的胸襟，武當派才能這麼快的崛起。
改編別家武功，納入到武當武學體系里實在正常。武當長拳就是受了少林羅漢拳的啟發而誕生的。武當虎爪絕戶手則是則是二俠俞蓮舟，改自虎爪手而得。至於虎爪手從何而來嘛，聽說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有一門龍爪手，這其中有什麼緣由就不好說了。
而武當弟子擅長几門別家的功夫也是正常，老四張松溪就經常這麼干。甚至其實隔壁家的同樣算是新興大派峨眉，也是如此，組個崑崙派混沌劍陣也是有模有樣的。
對於某些故步自封，抱殘守缺的老牌正道大派，明明是自家武功還要分隔劍宗氣宗來說，峨眉人表示可以理解，但武當派表示是有病吧。
所以，宋老爹心中是又是氣，又是喜，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那是當然了，這也與空明拳這套拳法是格外符合武當派的口味。先不說它出自老頑童之手，貨真價實的道門上乘武學。關鍵是，這是世間關於柔拳第一套集大成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