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史上第一槍
緹騎大舉出動,別說吳承恩只是換了個既便宜又清靜的客棧,打算寫書賺點零花錢,就算是那些有組織有預謀的江洋大盜,甚至反叛組織,也不可能逃過此劫。www.)
緹騎出動后,僅半個多時辰,吳承恩就已落網,而行動卻沒有停止。
幾個被嚇傻的蟊賊的主動投案,使得陸炳發現,京城最近確實有些不太平,藏污納垢的情況很嚴重。反正有聖旨嚴令在手,他這個新官乾脆放了把火,將找人行動擴大成了嚴打整治。
這下,京城的地痞流氓,捉姦犯科者都倒了大霉。平時,他們的對手只是順天府,五城兵馬司這樣的角色,還算有攻有守,周旋起來遊刃有餘,哪曾想會突然遇上錦衣衛這種狠角色?最關鍵的是,如此規模的嚴打行動,事先居然沒有任何風聲!這就實在太坑爹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順天府也加入了嚴打的行列。因為管刑獄的府丞驚喜的發現,很多陳年舊案都是一朝而破,許多懸賞已久的悍匪也是應聲落網,對順天府來說,這是大大的利好消息,怎能不來分一杯羹?
看到了政績,兵部也坐不住了,五城兵馬司很快就找上了門,這三方一合力,更加不得了,居然順藤摸瓜的揪出了一個臭名昭著的邪教組織!沒錯,就是白蓮教!
白蓮教和明廷的糾葛,幾乎無人不知,從開國時節起,這個組織就如跗骨之蛆一般。揮拂不去,時不時的就跳出來生些事端。嘉靖五年的時候,曾查處過一次較大規模的,案情重大,涉及到的高層人物,甚至包括了手握重兵,舉足輕重的武定侯郭勛!
嘉靖皇帝對佛教的深惡痛絕。與白蓮教未嘗也沒有關係。由此可見,破獲這種案子的功勞有多大了。
聽到消息后,都察院也端不住架子了。本來他們是想參劉同壽、陸炳合謀蒙蔽聖聽。擾民逞凶的,等到陸炳那邊捷報連傳,御史言官們迅速轉向。彈劾劉同壽吃力不討好,哪有從陸炳那邊分工來的爽快啊?
高層人物未必和這些案子有多大聯繫,但是,京城的客棧、茶寮、酒肆,乃至青樓,哪一間後面沒站著一個、或幾個大人物?很多乾脆就是打著某些大人物的名頭開的!
管理不善,監督不周,託付不效……這類不痛不癢的罪名,傷不到誰的根本,但對言官們完成年度指標。卻是大有助益。當然,想達到這個目的,必須得從緹騎手中拿到詳細的案情,以及背後的牽扯。
高傲的御史們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態度和藹。言辭懇切的找上了陸炳,後者也時常以讀書人自居,雙方自然一拍即合,相談甚歡,很快就敲定了友好互助的各項條款。
具體細則很多,因各人而異。但主要原則是統一的,即:錦衣衛提供案情資料,御史們幫陸炳揚名,最後,不能彈劾幕後的那位劉導,至少不能大規模的彈劾。
經歷了這件事,陸炳也開始相信,嘉靖的那個『福星』的說法了,這位小仙師,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只要跟他沾了邊,就算一件不怎麼起眼的事兒,也會變成大好事。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深諳官場門道的陸炳,當然不會忘了,這種時候第一個要感謝的是誰。抓獲白蓮教徒之後,他第一時間就上了奏疏,極言嘉靖皇帝的英明神武,高瞻遠矚云云。
於是,在這個不尋常晚上,嘉靖也收到了意外之喜,他哪裡會想得到,一場猜謎遊戲,居然會引起這樣的連鎖反應呢?
再一次的,龍顏大悅。
特別是當嘉靖聽到民間的反饋,由最開的恐慌、咒罵,變成了歡欣鼓舞和歌功頌德時,他更是笑得眼睛都張不開了。
百姓的反應是很直接,很樸實的,緹騎到處亂跑,當然很可怕,不過,當他們發現,緹騎的目標是那些長久以來的禍害,恐懼就會轉化為擁戴。然後,在有心人的引導下,便成就嘉靖聖君的美名。
欣喜過後,嘉靖不由再次感嘆於某仙師的神機妙算,以及造化的神奇了。[]正如劉同壽穿越之初計劃的那樣,神跡有時候不需要刻意創造,因為他本人就是神跡的一部分。
實際上,這一系列的事件,並不都在劉同壽的預計之內,當馮保帶來了皇帝的口諭,給予他高度讚譽的時候,他也是滿心的莫名其妙。
嚴打?還搗毀了白蓮教的分舵?陸炳這個半吊子讀書人的書生氣,哥還真是忽略了。其實,咱就是想和皇帝玩玩猜謎,然後假公濟私的找個人來著……
肚裡翻江倒海,面上不露聲色,劉同壽的表演才能再一次發揮了作用。他那招牌式的淡淡微笑,落在其他人眼裡,分明就是智珠在握的明證。
瞥一眼一旁的吳承恩,馮保拱手道:「劉大人,萬歲爺還說了:你那點小心思,他老人家已經猜到了,讓你好好去做,他等著看結果呢,千萬不要讓他失望。」
「微臣敢不儘力。」
送走馮保,劉同壽轉過身,拱手道:「同壽一時性急,倒讓吳先生受驚了。」
「不敢,不敢,劉大人太客氣了。」吳承恩哪敢託大,連忙起身回禮,心裡卻暗自嘀咕,何止受驚,緹騎破門而入的那一刻,他差點沒被嚇死!
就是想好好寫個書而已,哪想到會遭此橫禍呢?
溫言安撫了幾句,吳承恩卻只是唯唯諾諾,全不見小說背後那個揮灑自如的文學巨匠的模樣,劉同壽有點急了,這樣根本沒法展開話題么。
想了想,他乾脆直截了當的開門見山:「吳先生想必很好奇。我費了這麼大力氣找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吧?」
「敢請小仙師明示。」吳承恩臉上的謙卑之色依然,眼神中的好奇卻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的惶恐不僅來自於劉同壽的權勢,那本江南異人錄也是個問題。這時代沒有版權一說,人身版權自然也不存在,然而,對特權階級來說。這些規則無論何時,都約束不了他們。
當日吳承恩只是被劉同壽的事迹觸發了靈感,也沒多想。就下筆開寫了。直到緹騎破門的那一剎那,他才發覺了問題的嚴重性,儘管他沒有貶低的意思。但人本來就是有好有壞的,劉同壽的行事也稱不上是全無瑕疵。
比如他的肆無忌憚,再比如他殺倭寇的那段隱秘,要知道,那件事劉同壽雖然做得隱秘,但寫小說同樣不是辦案,作者大可以根據想象,任意發揮……
總而言之,劉同壽若是想以此事找茬,以兩人地位上的差距。就算最苛刻的御史,也說不出什麼來。名聲很重要,他們要是以此彈劾劉同壽,將來就別怪劉同壽有樣學樣,找人把他們寫到小說里去。
劉同壽煞有其事的說道:「我要做一件大事。名留青史的那種,這件事我一個人做不來,需要一個助手,非先生不能為也!」
「……」吳承恩鬆了口氣之餘,也是無比的茫然。連上萬緹騎都能調動的人,有啥事這麼為難?非自己不可?
「吳先生可能還不知道。同壽將往翰林院任修撰一職,並且有意修史一部,因此,欲聘先生為僚佐,共修此書。」
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吳承恩卻更迷茫了,「劉大人要修史,要給學生機會,學生自然感激不盡,可是學生雖好胡亂寫上幾筆,但是……」
小說不登大雅之堂,即便熱衷於此,但吳承恩心裡,也是有幾分自卑的。而修史乃是文人的至高榮譽之一,這兩者間的差距,實難道以里計。
劉同壽神秘兮兮的一笑,道:「我知道先生的意思,但我要寫的這段歷史,非先生不能。」
「……願聞其詳。」
「我的計劃就是,以神怪誌異的寫法,將商周交替的那段歷史寫出來,嗯,名字就叫后商書好了。」
「后商書?把史書當做小說來寫?」吳承恩眼睛發直,暈頭轉向,第一反應是不可思議,第二反應還是不可思議!修史,那是何等神聖的大事,當做小說來寫?還是神怪誌異類的?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書還要表明是翰林院出品,並冠以《后商書》這樣的名頭!
劉同壽並不解釋,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吳承恩發獃。
過了一會兒,吳承恩慢慢的也琢磨過味兒了,很顯然,這后商書是專門給皇上寫的。有了皇上的支持,這書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寫。
華夏的歷史,源遠流長,其間屢經亂離,很多史料都遺失了,尤其是春秋以前的記載,都相當的模糊。作為華夏歷史上的第二個朝代,商朝的歷史,並沒有專門成書,只有先秦的經典中,有專門提及,如尚書中,就有商書一節。
然而,故老相傳,商朝歷經了六百年,尚書中專門闡述的內容,不過寥寥數百字。這麼點字數,即便字字珠璣,又怎麼可能道盡六百年的興衰?其他經典也差不多。總而言之,就是商朝的資料很少,用傳統的編史寫法,斷然難以成書,除非用的是……小說的寫法!
史料不足,就沒人能尋根問題的找茬尋錯。周朝以前的歷史,如三皇五帝,在民間本來就是當神話來講的,當神怪小說來寫,又有何不可呢?
劉同壽察言觀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問道:「先生明白了?」
吳承恩緩緩點頭:「明白了。」
劉同壽微微一笑道:「那麼,咱們就來說說這部后商書的具體寫法吧……」
提到這個,吳承恩精神當即一振,他喜歡這個話題,更樂於了解,劉同壽到底是怎麼把握皇帝心理的。為什麼別人寫的神怪誌異,得不到皇帝的青睞,小道士卻能無往而不利呢。
「首先,咱們要列個大綱,確定史書的主線……」
研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