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程明珠的貼身丫鬟給這個被她們收買的小丫鬟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先出去。
等屋裡只剩她們兩個人,這個被程明珠在來京城的路上買來,起名為琥珀的丫鬟才對她說:「夫人可以派人去江南等著,難道小姐就不可以嗎?」
程明珠方才是被她娘的差別對待氣得上了頭,現在一聽琥珀的話,慢慢的迴轉過來。
對啊,她娘可以派人去等程松意,她就不可以嗎?
再怎麼說,她也在江南生活了那麼久,鎮上的流氓地痞、為非作歹的,有一個算一個,她都知道,難道不比在京城更主場作戰、更容易設計到陳松意?
一想到這裡,程明珠就不急了:「你說得對。」她清純如百合花的臉上露出了完全不相稱的惡意的表情,「我娘能派人,我也可以。」
她原本想著划花陳松意的臉就算了,可陳松意竟然不肯乖乖出現,偏要去江南自投羅網。
那就不能怪自己心狠了。
程明珠眼眸一抬,看向自己的丫鬟,朝她勾了勾手,讓她附耳過來。
琥珀連忙彎腰湊近,就聽程明珠道:「你這就讓人回江南,回陳家村,把程家的女兒很快就要回去的消息傳播出去。」
琥珀聞言,眼中光芒一閃:「小姐的意思是——」
程明珠滿是惡意地笑了起來:「京官養女啊,是何等金貴的大家閨秀!不光容貌上佳,而且又自帶福氣,現在人衣錦還鄉,身邊難得沒有防備,要是能夠把她搞到手,能少奮鬥多少年?」
琥珀一聽就明白了。
她就是從那樣的底層長起來的,最清楚這些流氓地痞想要的是什麼。
為了一點小利,他們都能打破頭。
現在這樣一個香餑餑擺在他們面前,只要稍微煽動一下,就多得是人想對陳松意下手。
程明珠重新坐直了身體,聽琥珀誇讚道:「妙啊,小姐這一招真是妙啊。」
程明珠輕哼一聲:「那還不快去?」
她一想到陳松意要是真的回了江南,會是怎樣凄慘的下場,就覺得憋屈散盡。
被那樣的流氓地痞沾了身,就算她娘再想把她接回程家,也是不可能了,清貴的謝家更不可能讓她進門!
再想起劉氏對陳松意那個「有福氣」的評價,程明珠撇了撇嘴。
就當她是真有福氣,逃過了自己在京城的布置,她倒要看看這福氣能不能讓她去了江南也能夠安然。
安排妥當,她看了看時辰,施施然地起了身:「是時候該去慈安堂給祖母請安了。」
琥珀連忙來扶她。
程明珠扭傷的那隻腳休養了兩天,其實已經好了。
不過她還是要做出這種姿態來,到程老夫人面前去演戲。
這個府里她誰都討厭,明明一個個都看不起她,偏偏要做出一副憐憫的模樣來,虛偽至極。
但她卻不得不做足了表面功夫去拉攏關係。
不說其他,光是陳松意那隻鐲子,被程老夫人收走以後就沒給她呢。
謝家這門親事本來就該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
……
雨足足下了一整日。
陳松意回了二樓房間之後,就沒有再下來,專心凝練真氣。
風珉跟他的護衛們也沒有在大堂待太久,全都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臨近傍晚的時候,所有人都聽到了樓下的車馬聲,像是有人也跟他們一樣,遇到了這場突如其來、怎麼下也不停的豪雨。
這行人看來是沒有他們運氣好,隊伍里有個能觀天象的高人,早早找了歇腳處。
聽著樓下混亂的聲音,已經吃飽喝足、周身乾爽的護衛老胡嘿然笑了一聲:「這些人不知是從哪裡一路淋過來的?驛站后廚準備的薑湯派上用場了。」
只是可惜,他們終究沒有機會見到這隻狼狽的後來人隊伍。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雨停了,這隊人馬立刻就離開了驛站,等到他們起身下樓來用早膳的時候,人家已經走得沒影了。
下過雨的清晨,野外的景色一改昨日的陰鬱沉默。
整個曠野就像是被徹底洗去了塵埃,天藍草綠,只是官道還泥濘著。
陳松意說今日適宜出行,所以風珉也沒有讓隊伍再在驛站多停留一天,而是如常地上路了。
馬車裡,修鍊了半日、難得睡了個整覺的陳松意沒有如同之前那樣,靠在車壁上閉眼沉睡。
她坐在窗邊位置,隨著馬車的搖晃,外面帶著泥土腥氣的空氣被風送了進來。
雨後涼爽,又是清晨,小蓮也不需要給她打扇。
一主一仆安靜地坐在馬車裡,隨著車子的前進而搖晃。
直到走出了十幾里,這種安寧平和的氣氛才被打破。
聽到空氣中兵器相交的打鬥聲,她們乘坐的馬車停了下來。
小蓮沒有經歷過戰場,平日見過最多的也就是流民打架,聽到前方傳來的廝殺聲,小姑娘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她下意識想要掀開帘子到外面去:「小姐,我去看看——」
陳松意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留在馬車裡。」
把小蓮按回座位上,她自己卻起了身。
停下前進的馬車上,一隻手撩開了帘子,陳松意從車廂里探出了身,目光看向前方。
這一帶是丘陵地貌,前方正好是一座山谷,矮山遮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只有激烈廝殺的聲音從谷中傳來。
陳松意輕嗅了一下空氣中的氣味,吹向這邊的風似乎帶上了濃重的血腥。
在聽到打鬥聲的第一時間,風珉就抬手讓他們停下了前進。
此刻他騎在馬上,神色中帶著凝重,隨行的幾個護衛臉上也是充滿了警惕。
這裡離官方的驛站才多遠,就有人埋伏在這裡劫道?
而且按照兩支隊伍的距離來看,被攔下的那支肯定是昨天在他們後面入住驛站的人馬。
住驛站的是什麼人?官差。
大齊境內,竟然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對官差出手,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這四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面對這個突發事件,風珉難得遲疑。
他沒有餘裕去想為什麼陳松意明明說今天適合出行,前方卻會遇到劫道。
如果現在只是他一個人,他當然不用遲疑,立刻就會過去馳援那支遭劫的隊伍。
他對自己的武力有信心,而且身邊的護衛又都是精銳,雖然人少,但未必不能奇兵突擊。
可是現在隊伍里卻有陳松意跟小蓮在。
遇上這樣狂妄的匪徒,他的人不一定能護住她們。
風珉知道,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棄了馬車折回驛站,就算前方劫道的匪徒發現了他們也追不上。
等進了驛站之後,就有建築為防護,還有人手,這些賊寇追上來也攻不進去。
可在他遲疑的瞬間,馬車的帘子就掀開了。
風珉沒有錯過身後傳來的聲音,他放下了讓護衛止步的右手,對探身出來的陳松意沉聲道:「不要出來。」
然而陳松意卻沒有退回去。
少女維持著探身的姿勢,對他冷靜地道:「過去。」
聽到這樣生猛的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圍繞在馬車周圍的護衛都嚇了一跳。
唯有風珉下意識地轉過頭,錯愕之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向著陳松意確認道:「貴人?」
陳松意點了頭。
——這就是出行之前她算的那一卦,選擇要走陸路會遇到的貴人。
她斷開了跟風珉的視線接觸,再次看向了前方。
雖然她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但在聽到打鬥廝殺聲的瞬間,她就已經被點燃了戰鬥的本能。
回到這個時代之後,宅院里的一切都不是她熟悉的。
只有前方的廝殺跟戰場,才是她的歸處。
如果是在昨日之前,風珉絕對不會因為這個貴人之說而靠過去冒險。
但昨日那場雨已經洗去了他的懷疑,他對陳松意這種特殊能力的信任,超過了他所認為的程度。
他心中不再遲疑,做出了決斷:「過去。」
可是馬車上的陳松意跟小蓮,他一時卻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安置。
陳松意今日穿著一身鵝黃淡青相間的衣裙,依舊是那日風珉選的。
她沒有讓風珉再多想,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動作利落,超過了所有人的預計。
一聲布帛破裂的聲響,陳松意已經將過長的裙擺撕了下來,對風珉說道:「用布把馬蹄包起來,馬車留在這裡,我跟小蓮和你們一起過去,打起來我們就留在高處。」
前方山谷確實從高處看更容易觀察到下方的戰局。
風珉翻身下馬,毫不猶豫地聽從了她的建議,對著護衛道:「把馬蹄包起來。」
下過雨的泥濘道路,再加上被布包裹的馬蹄,他們可以悄無聲息的過去。
小蓮本來窩在馬車的角落裡,被陳松意叫了下來,受了叮囑,待會兒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
小姑娘察覺到危險,緊緊地捂住了嘴,不停地點頭。
風珉跟他的護衛迅速地用布將馬蹄都包了起來,然後抽出了武器。
做完這一切,他們又再一次回到了馬背上。
陳松意把小蓮推給老胡,自己則來到了風珉面前,朝他伸出了右手。
這一幕跟在巷口風珉朝她伸手時很像,但主動的人卻反了過來。
風珉不過一頓,就伸出了手一把拉住她,把她帶到了馬背上。
這一次陳松意的落點卻不是在他背後,而是到了他身前。
未婚男女,這樣的距離過於靠近,但兩人卻沒有絲毫羞澀的意思。
風珉是知道她上自己的馬,定然還有後續的交待,陳松意則是面臨戰場多了,早就將這些多餘的情緒拋在了腦後。
風珉催動胯下駿馬,帶著身後的護衛迅疾而無聲地向著戰鬥發生的山谷靠近。
陳松意坐在他的馬背上,聲音在風中冷靜而清晰地傳到他耳邊——
「三少你的槍呢?借我。」